第四百一十七章 佛曰不可說

鹿鳴宴這個名字,聽起來很高大上和古雅,其實性質就是鄉試放榜後的大型團拜會。

一般在鄉試放榜第二天舉行,地點在府學明倫堂。

不但所有中舉考生都要去,而且參加鄉試工作的主考官、同考官、提調官、監試官都會列席。

反正都要拜,所以可想而知,場面是何其的亂糟糟。

雖然也會上酒菜,但會被雜役、書吏們爭搶,叫做“搶宴”,根本吃不到幾口。

再亂也得參加,此時儀式還沒開始,秦德威先在院中轉了一圈,只能與陳鳳、王之省兩個同城人站在一起。

三人面面相對,唯有苦笑。

作為堂堂的都城,就這三人中舉,加上周邊其他六個縣,應天府一共也就八九個。

對比之下,像蘇州、常州、徽州那些科舉大府經常都是二三十個中舉的。

陳鳳嘆道:“聽前輩說,雖然上了榜的都是同年友誼,但每每在此時,我們南都本地人經常被打趣奚落啊。”

秦德威就問道:“哪個前輩說的?”

陳鳳有點尷尬的說:“啊,就是東橋公。”

秦德威不屑地說:“原來是顧東橋說的,難怪這麽不爭氣。但今天是我秦德威在此,誰敢奚落我!”

陳鳳與王之省對視一眼,這秦同年不愧是江東小霸王啊。

秦德威剛放完狠話,就有人找過來了,對著秦德威拱了拱手說:“秦朋友!還記得在下否!”

這時候同年們彼此還沒有正式拜過,所以還沒年兄年弟的叫,仍以朋友相稱。

秦德威回頭看了眼,原來是在句容縣見過的胡宗憲,臉上不禁露出了幾分慈祥的微笑。

看遍本科鄉試錄取榜單,就這麽一個算得上歷史名人,當然要多加關愛。

胡宗憲莫名其妙的,你這笑容是什麽鬼?

“胡朋友有何見教?”秦德威主動問道。

胡宗憲冷哼一聲,“秦朋友奪得春秋經魁,在下不服。”

秦德威無語,你不服氣就找考官們去,跟我說個屁!

再說本科鄉試,一共就錄取了九個春秋經的。就這麽點人,誰當經魁都行,還有什麽好爭的!

說起士子選擇五經裏的哪個,不但受老師影響,也有很強的地域色彩,常常一個地方流行一種經。

比如在徽州,就最流行春秋,南直隸很多春秋經大家都在徽州。

所以很多徽州士子都選擇攻春秋,胡宗憲也是這樣,和秦德威同經。

但昨日胡宗憲聽到了一個傳聞,據說本來春秋經魁是他胡宗憲的。然後在填榜時,被考官調換成了秦德威。

所以胡宗憲今日實在忍不住,就跑過來對秦德威叫板了。

秦德威回應說:“什麽經魁不經魁的,沒實際用處!何必計較這些!”

胡宗憲不依不饒的說:“但我還聽說,你秦德威曾經酒後吐真言,說打擊在下易如反掌!”

秦德威很無奈的說:“喝多了一時戲言,你也當真?”

他還有點印象,跟幾個蘇州士子喝酒時,曾經閑聊提到胡宗憲。

這胡宗憲以在秦淮舊院住了一個月而聞名,經常被當成談資。

而秦德威當時就吹了一句牛皮,不想還傳入胡宗憲本人耳朵裏了。

胡宗憲質問道:“難道你說的打擊在下,就是在經魁問題上搗鬼?”

秦德威正色道:“第一,經魁問題上,在下沒有搗鬼,都是老師們的安排,你質疑在下沒用!

第二,在下說的打擊你,也絕對不是經魁問題。”

胡宗憲更加不滿的說:“你哪來的自信?你若有能耐打擊我,現在就亮出來看看!難不成就是你最擅長的詩詞?”

“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亮出來啊。”秦德威高深莫測的說:“聽說你生平有個最自負之處,在下足以在你最自負的地方輕松打擊你,又何必依靠詩詞!”

霧草!胡宗憲大驚失色的叫道:“這不可能!你怎麽可能比得過我?你秦德威真的知道在下自負之處?”

秦德威輕蔑的笑道:“你有沒有膽量,跟在下去趟茅廁?”

當即就有幾個徽州士子圍過來,對秦德威說:“不許仗著是本地人,就來霸淩!”

在學校這種地方,拉人去茅廁,除了霸淩還能有什麽事情?到了茅廁裏,怕不是冒出幾個差役來吧?

秦德威自信的答話說:“諸君放心,我與胡宗憲要單挑,談何霸淩?”

徽州士子們聽到“單挑”,看了看人高馬大的胡宗憲,又看了看還沒有發育完全的秦德威,就默默放行了。

於是秦德威就胡宗憲一起去了廁所,不多時,兩人都出來了,但神態各異。

秦德威趾高氣揚、不可一世,胡宗憲則垂頭喪氣、慘淡消沉,宛如鬥敗的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