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 不需要支持(下)

雖然不清楚昨天現場的細節,不知道顧璘是怎麽被抓住小把柄的,但嘉靖皇帝憑借自己的英明神武,早看透了秦德威的手法套路。

作為上位者,有的時候不需要窮究細節,只需要摸清別人心思,把握住事態走向就行了。

更讓心思敏感的嘉靖皇帝注意到的是,秦德威不方便直接攻訐顧璘,而是由禮部尚書張潮出面幹這個臟活。

要知道,因為刻意避嫌的緣故,張潮很少在朝堂上公開表現出對秦德威的支持,像今天這樣直接替秦德威幹臟活的情況更罕見。

由此能分析出,秦德威的決心很大,堪稱不惜代價的下血本了。

或者說,秦德威就是故意把這種勢在必得的決心展示出來。

而另一邊顧璘也不僅僅只代表自己,顧璘的背後支持者是嚴嵩,如果處罰顧璘,傷的又是嚴嵩。

搞清楚了這些,對嘉靖皇帝而言,就是怎麽做選擇題的問題了。

但目前嚴嵩和秦德威都挺不錯的,嘉靖皇帝並不想打擊任何一邊,導致有點難辦。

作為一個統治技術完全合格的君主,嘉靖皇帝不會被這點事情難倒,轉頭又對首輔夏言垂詢道:“應當如何處置?”

皇帝不好表態,或者說還沒想好怎麽表態,就先讓不屬於任何一方的首輔說幾句。

如果真有什麽不如人意的後果,那也是首輔背鍋。

夏言心裏早有預案,就算皇帝不詢問,他也會找個機會說出來。

如此夏首輔便奏對道:“顧璘無心之失,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這四個字,剛才嚴嵩不敢說,但卻被夏言說了出來。

嘉靖皇帝還以為夏言打算推脫,就不耐煩的打斷了夏言,“朕問的是,應當如何處置?”

夏言就趕緊繼續說:“既然顧璘有不敬之嫌,那就說明顧璘不適合督理顯陵了,不妨遷往他處,也算平息此事。”

遷往他處有兩層含義,第一,既然已經調動到別的地方,那就別想禮部侍郎兼少詹事了,總不能兒戲般的不停調來調去。

第二,對顧璘沒有進行明顯懲戒,嚴嵩的面子上也能過得去。

夏言的提議讓嘉靖皇帝有點刮目相看,倒不是因為提議多麽有技術含量,而是嘉靖皇帝很驚奇,夏言居然也學會“和稀泥”了?

顧璘之前不是布政使就是巡撫,這次當了幾天虛職工部左侍郎,再遷官的話那還應該是巡撫。

這就是大明官制奧妙之處了,開始掛工部左侍郎虛職,表示顧璘已經開始從地方進入廟堂了。

但離開廟堂,重新去當同品級的巡撫,就算是一種“貶”了。

秦德威又了出來,對嘉靖皇帝奏道:“眼下又到江南漕糧開始北運的時候,正需要有大臣坐鎮江南督糧,臣推薦顧璘為應天巡撫!”

天下流官都不能在家鄉或者家鄉周邊五百裏內做官,但唯有南北兩京例外。

只有這兩個地方可以在家鄉做官,總不能因為是京師人,就徹底不允許在京城裏做官?

南京六部也好,應天巡撫也好,都是朝廷直屬的京官,不受地域限制,每個地方的人都可以選用,南京人同樣能擔任這兩種職務。

但對南京人來說,能在家鄉或者家鄉附近做官,堪稱近似於“衣錦還鄉”的特殊榮耀了。

所以在大臣們眼裏,秦德威推薦顧璘去做應天巡撫,絕對稱得上“厚道”,絕對是給顧璘留臉面。

即便對方是政敵,能做出這樣安排,也算是一種最體面的台階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秦德威對同鄉前輩也是做到了“仁至義盡”。

戶部尚書王以旂此時忽然補充說:“去年通州太倉,漕糧只運到二百八十萬石,比額定四百萬足足少了約一百二十萬。

如果不想連年虧空,今年必須要派有力大臣,坐鎮江南督糧!”

於是秦德威再次推薦說:“顧璘久在地方,政務嫻熟,處事老練。而且又是東南人氏,極為熟悉江南民情,正適合遷為應天巡撫!”

還在謝罪的顧璘看了秦德威一眼,神情十分復雜。

他真沒想到,向來窮追猛打的秦德威,居然在最後“仁義”了一把。

認識九年了,從沒見過這樣“妥協”的秦德威,可見秦德威為了這個少詹事,已經不惜任何代價了。

不過應天巡撫這個官職,對南京人來說誘惑力不是一般的大,古人都說過“富貴不還鄉猶如衣錦夜行”。

所以顧璘顧東橋竟然覺得,被“貶”為應天巡撫,似乎可能也許比少詹事更香。

首輔夏言也奏道:“江南漕糧之事,萬萬不可輕忽,但江南地方民情復雜,牽連甚多。

所以應天巡撫這個官職,非老於政務的大臣不可,顧璘久任封疆,出任應天巡撫確實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