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二章 舍我其誰

明眼人都看得出,左都禦史屠僑這三條,雖然就提了一次秦德威的名字,但其實全都是針對秦德威來的。

第一條,提出宮務問題就不用說了,明晃晃的就是挑撥張太後和秦德威之間的關系。

第二條,提出要討論輔政大臣工作流程細節,以及辦公地點的問題,完全針對秦德威獨霸文淵閣來的。

第三條,提出太子是否可以移居無逸殿,其實就是第二條備選方案了,根子還是針對秦德威。

大家還以為秦中堂要花樣百出的反擊的時候,都準備好了觀摩和學習的時候,沒想到秦中堂直接掀了桌子,以太子健康為理由,要求退朝散場了。

就是屠總憲本人一時間也愣住了,他在官場幹了幾十年,真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這些議題都是他精心準備,與嚴閣老通過了氣的!

除了第一條是剛剛收到風,聽說秦德威在西苑提議方皇後攝理宮務後,現場臨時加上的。

另外的第二條和第三條堪稱是環環相扣,擠兌著秦德威要麽認了第二條,要麽認了第三條,總有一款適合的。

如果你秦德威還是極力主張忠義,要求閣老們繼續值守無逸殿,就近侍奉皇帝。

那麽根據這個理論,忠孝不分家,皇太子是不是也該盡孝心,移居到西苑,就近侍奉皇帝?

這樣的話,閣老與皇太子就靠近了,霸占文淵閣的秦德威反而距離皇太子遠了。

如果不想這樣,就要放棄絕對忠義的理論,放開文淵閣,讓其他輔政大臣回文淵閣辦公。

在屠僑的預想中,這樣的雙保險方案應該能堵死秦德威的回旋余地,讓秦德威的最擅長的狡辯難以發揮作用!

但他卻萬萬沒想到,秦德威應對的態度居然如此簡單粗暴,絲毫不講究技術含量!直接不予討論,一張口就說散會!

可能秦中堂天生有嘲諷臉,頓時把屠總憲的怒氣槽拉滿了。

你秦中堂太看不起人了吧?憑什麽對別人都是百般激辯,對他屠僑卻連個基本的敷衍都懶得有?

但屠總憲沒有直接反擊,甚至都不看秦德威,只盯著首輔翟鑾。

這意思很明顯,提議要退朝的秦中堂又又又侵奪你首輔的權力了!

不知道你翟首輔是否能忍得住,如果換成我,那絕對不能忍啊!

翟鑾心裏挺不是滋味的,皇帝清醒的時候,你秦德威依仗恩寵很囂張,如今皇帝昏迷不醒了,你秦德威還這麽囂張!

於是翟首輔當場就做出了反制,霸氣十足的對禮部尚書張潮說:“禮制上的事情,還是張尚書來說吧!”

大概也是摸到規律了,每當朝會廷議因為秦德威出現僵局時,就請張尚書出來救場。

張老師很無奈的站了出來,說了句公道話:“事情沒議論完,怎能散去?”

秦德威義正詞嚴的說:“當今東宮健康最為關鍵,天子已經不豫,東宮若稍有問題,就是社稷動蕩!

所以沒有什麽比東宮身體更重要,誰敢忽視東宮身體?

況且今日這些議題又不是什麽迫在眉睫、十萬火急的大事,有什麽必要一定要現在議定?”

說完後秦德威猶嫌不足,又補充了一句:“再說真要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自有軍機處處置!”

涉及到太子身體健康問題,和“忠誠”一樣,又是一種絕對意義上的“政治正確”,誰也不能說這不重要。

張老師還是很公道的說:“即便顧念東宮身體,也不能不議事,不能不讓人說話。”

秦德威嘆了口氣隨口說:“屠總憲作為朝議上的新人,還是要以學習為主啊,多研究些問題,少議論些主張啊。”

屠僑:“……”

你秦德威有完沒完?一年前說自己是新人,一年後還是說是新人?

秦德威忽然又道:“屠總憲往常表現就挺好,為何今日突然大發議論,分條列目的提出主張?又為何突然對輔政問題生了興趣?”

這看起來像是句廢話,但眾人也都知道,秦中堂很少說毫無目的的廢話。有些聰明人稍加琢磨後,頓時就品味出內涵了。

這可是浙黨大佬屠僑自從去年入朝以來,第一次在重大政治問題上主動提出主張!而且受益者是同鄉張邦奇!

過去參加廷議時,屠總憲一般都是跟在別人後面說幾句話,很少表達自己主見,一方面是總被秦德威嘲諷為新人的緣故,另一方面則是求穩。

而今天屠僑發聲,經過眾人琢磨過來後,忽然有點立杆亮旗的意味了。畢竟浙江作為科舉強省,在高層不能沒有代表聲音。

還有更聰明的人意識到,秦中堂這就是對人不對事,故意掃屠僑的臉面,就和剛才掃輔政大臣之一張邦奇的臉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