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三章 沒有秦德威的時候(中)

官場中有個常見的詞叫“德不配位”,大概在嚴嵩、趙文華等人眼裏,王廷相占據文淵閣,就有點德不配位的意思。

你王廷相又不是能“以德服人”的秦德威,憑什麽繼續霸占文淵閣?秦德威能做的事情,不代表別人也能做!

所以對嚴黨而言,王廷相就是一個極好的突破點,可以作為對秦德威勢力的試探。

同時這件事不大不小,正合適拿來測試風向。而且也不會有後患,即便不成也沒什麽損失,或者更嚴重的後果。

嚴嵩下定了決心後,就對趙文華指示說:“你親自上疏!然後再找幾個禦史,隨時準備應援。另外和屠總憲溝通好,提前做好朝會上辯論的準備。”

大明的政治制度比起歷朝歷代有個很鮮明的特色,就是公文流轉制度空前的成熟。很大程度上,廟堂政治往往就是公文政治。

一方面是因為國家機器更加完善,公文制度日趨成熟;另一方面則是大明動輒出現多少年不上朝的皇帝,朝政也就被迫通過公文流轉來維持。

故而朝廷的政治鬥爭很多時候都是從奏疏攻訐開始的,然後輪番上疏互相激辯,這都是公文的一種。

畢竟並不是每個人都具備秦中堂那樣的條件,不需要通過奏疏挑事,可以在皇帝面前直接與別人戰鬥。

嚴嵩讓趙文華上疏,就是這種情況。

此時趙文華正擔任通政司左參議,負責的就是奏疏收發,就朝廷辦公程序問題發表意見,也算名正言順。

趙文華回去後,連夜寫了一份奏疏,主要內容就兩點:一是譏諷王廷相貪圖文淵閣虛名,戀棧不去;二是奏請將內閣閣臣移回文淵閣辦公,再將軍機處從文淵閣移到他處。

到了次日,趙文華將奏疏早早投進內閣,嚴閣老也拿出了超高效率處理,票擬了一個“下發廷議”。

按照公文流程,內閣票擬之後就是批紅,皇帝禦批或者司禮監代批。

所以趙文華的奏疏到了司禮監後,又被新任掌印太監秦公公看到了。

於是秦太監就打發了文書房寫字太監馮保,去無逸殿詢問嚴嵩說:“此奏疏無事生非,目前朝廷初定,正當安靜之時,有何必要再生事端?”

嚴嵩答道:“秦太監所言誠然有理,但奏疏中所言也未嘗沒有另一種道理。

所以才暫時不評價對錯,先下發廷議,付之於公論,有何不妥?

如果秦太監不同意擬票,不妨奏報老娘娘,聽老娘娘懿旨而定。”

嚴嵩這句暗含軟釘子,你秦福只是代替皇權批紅,搞清楚自己定位,哪來的那麽多自主想法!

不服氣就問問攝政的張太後,看看張太後怎麽決定的。

以嚴嵩向來與宮裏人為善的習慣,如果不是對秦太監絕望,是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馮保反正就是個沉默的傳聲筒,也犯不上和嚴閣老當場爭辯什麽,只是將嚴閣老的話又原封不動的帶了回去。

秦太監聽了馮保帶來的回話,想了想後,也沒有再說什麽,照著嚴嵩原本的票擬批了。

馮保沒有退下,欲言又止,秦太監便問道:“莫非你也有話要說?”

馮保便答道:“秦公若不特別關注這份奏疏便罷,既然秦公已經表現出了關注之意,那內閣嚴嵩的回應就是無禮!

如今秦公剛上任司禮監掌印,正是要立威的時候,豈能對內閣的嚴嵩毫無表示?”

秦太監掃了馮保一眼,隨口說:“天下之事逃不出一個道理,憑著道理辦事就行了。”

馮保急切的說:“司禮監與內閣共柄機要,權力總共就這麽大,內閣多一分,司禮監就少一分。

兩者之間可謂是此消彼長,秦公萬萬不可掉以輕心,不然開了不好先例,便有後患無窮。

況且秦公走馬上任,如今裏外都在看著秦公的作為,秦公萬萬不可對人示弱啊!不然看在別人眼裏,只當秦公軟弱可欺!”

秦太監又打量了幾眼馮保,一時間也確定不了,馮保是為了投靠自己而故意表現討好,還是另有人教唆?

宮裏真是人心隔肚皮,對誰都不敢輕易相信,所以秦太監還是揮了揮手說:“你下去吧!”

直到最後,秦太監也沒有在馮保面前表露出真實態度。

昨日王廷相散朝後去文淵閣,只能算認認門,並與首席中書舍人方佑、軍機處官員初步進行接觸。更多的像是報道性質,為正式開展工作做好前期準備。

今天王廷相先照舊去了兵部辦公,把重要的事情處理完畢後,午時又來到文淵閣,才算是正式第一次到軍機處辦公。

方佑在做人無可挑剔,在左順門迎接了王廷相,態度就像對待秦中堂一樣恭敬。

而後就引著王廷相,向文淵閣中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