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四章 沒有秦德威的時候(下)

本來內閣要不要去文淵閣辦公,這根本就不該是一個問題。

大明內閣制度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是與文淵閣綁定的,連內閣閣臣的差遣都必定加“入直文淵閣”。

所以內閣和文淵閣原來就是一體的,內閣就是文淵閣,文淵閣就是內閣。

只是碰上個嘉靖這樣的皇帝,把閣臣入直地點都搬到了西苑無逸殿,造成了內閣實際上在無逸殿辦公的情況。

然後又碰上個更奇葩的秦德威,憑借勢力公然占據了文淵閣,然後又另立了軍機處,把文淵閣變成了近乎獨屬於他個人的衙署。

結果就導致了目前的局面,翟鑾、嚴嵩、張潮這樣的“入直文淵閣”們都不在文淵閣,唯一在文淵閣值守的大臣王廷相卻又不是“入直文淵閣”。

廷議若非特別標注內外集議,一般就是外朝核心骨幹官員列席,內閣閣臣並不參加,以示內外有別。

所以今天廷議上,最大的官員就是尚書和都禦史,其中左都禦史屠僑又充當了嚴黨這邊的主攻手。

屠總憲發表完看法後,沒給最大反對派王廷相太多思考時間,又對王廷相逼問道:“不知王大司馬以為,我說的對不對?”

王廷相回應說:“總憲所言確實也有幾分道理,但是秦板橋強調過,內廷格局應該遵照皇上先前的旨意,一切照舊,不應輕易更改,否則就是抗旨!”

眾人齊齊無語,甚至有些不可思議。

你王廷相今天到底是怎麽了?怎麽句句離不開秦德威?秦德威說是什麽就是什麽?

當初秦德威說這話,拿嘉靖皇帝旨意嚇唬眾人的時候,嘉靖皇帝剛剛昏迷,誰都不確定皇帝會不會突然醒來。

現在皇帝都昏迷了有一段時間了,還是未曾醒來,大臣們心態上就開始逐漸對皇帝“放松”了,還守著“遺旨”幹什麽?

如果都像這樣僵化,那就該繼續嚴格執行太祖高皇帝的條條詔令,大家誰也活不成!

而且說起來你王廷相也是宦海四十多年的老臣了,性格人設上向來也是剛正的,今天怎麽臉面都不要了,活像個秦德威門下走狗角色?

秦德威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哪裏還有賣的?

所以屠僑聞言後毫不猶豫的答道:“時候已然不同了,焉能繼續刻舟求劍?豈不聞時移世易之理?

閣臣都是直接為君王效力,是君王左近的顧問大臣,入直地點應該圍繞著君王!

昔日皇上在西苑,諸大臣要供奉皇上,自然就近入直無逸殿為宜。

如今監國儲君在文華殿,輔政大臣和閣臣自然也應該在文華殿附近入直!最適合地點莫過於文淵閣!

總而言之,將內閣移回文淵閣,再將軍機處移往他處,如此才算合乎天理人情。”

說完了後,屠僑又環顧四周,對參加廷議的大臣們高問道:“諸君以為然否?”

便有人發言說:“我以為,目前朝廷當務之急,就是如何讓儲君親近大臣,以免遭受蒙蔽。

就如同屠總憲所說,如果秦德威不在文淵閣,儲君左近確實就無人了!”

又有人開口道:“文淵閣作為距離文華殿和東宮最近的衙署,卻沒有任何輔政大臣在此入直,也實在稱不上合理。

所以將輔政大臣移到文淵閣,也是兩便,又有助於輔導儲君,何樂而不為?”

在嚴黨眼裏,他們的“把內閣搬回文淵閣”訴求稱得上“撥亂反正”,具有很大的正義性。

很多中立的官員看待這個問題,差不多也是這樣認為的。其實在嚴黨與秦黨的歷次爭鬥裏,很少有這種中立官員傾向於嚴黨的情況出現。

故而這個情況反過來,又給予了嚴黨這邊巨大的信心,預感這次終於能扳回一局了。

王廷相注視著幾位踴躍發言的“中立人士”,冷聲道:“設若秦板橋在此,爾等敢說這些話?”

別人簡直就無奈了,你王廷相今天離開了“秦德威”,就不會說話了吧?

堂堂一個兵部尚書,威脅別人還不敢親自上,仍然要借著秦德威的名頭?

王廷相又道:“秦板橋剛離開京師,後面就有人想要將軍機處移出文淵閣。難道爾等以為,秦板橋對此就毫無預見,不做準備?”

屠僑激將說:“秦德威到底做了什麽準備,王大司馬倒是讓我們見識一二,總藏著又有什麽用處?”

可以說,這個回應說到了所有人的心裏,誰都好奇,秦德威會怎麽應付?

只是王廷相這會兒終於有點卡殼了,他是真不知道秦德威到底都有什麽安排。

到目前為止,秦德威的布置沒有顯露出半點端倪,而且無論問起誰,都表示完全不知道秦德威留下了什麽布置。

出於對秦中堂的“敬重”,大家就多等了一會兒,可是王廷相還是沒有任何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