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四章 各有所求

以徐惟學的為人處世經驗,當然能看得出來,嚴世蕃所說的確實是有道理的。

織造太監雖然算不上多麽有權勢,但在地方上也是個超然身份,想憑幾封信就說服,顯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如果想與織造太監搭上線,還真只有讓嚴世蕃這位閣老兒子親自去拜訪,才有成功的可能。

嚴世蕃用最誠懇的語氣說:“徐頭領你想想,我嚴世蕃又能有什麽壞心思?

我還想著與你緊密合作,共創大業,又何必要從你這裏逃走?我就算逃走,也是落到秦德威手裏啊,還不如在徐頭領這裏安穩!

再說秦德威給我下達的任務是,去雙嶼島打探佛郎機人的造船法式。這個任務還要有求於徐頭領幫忙,我又怎麽會逃走?”

徐惟學最擔心的還是,假如放嚴世蕃這個“人質”去了杭州,白白讓嚴世蕃找到機會跑掉,那就得不償失。

這就讓徐惟學左右為難了,他實在拿不定主意,轉頭又對徐鄭氏說:“夫人你看如何?”

徐鄭氏算是旁觀者清,很冷靜的答道:“不妨試試看,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讓嚴大爺跑了,其他也沒有什麽多余損失了。

但如果事情成了,就能搭上織造太監,又能打通市舶司渠道!我看這樣的收獲,也值得去賭一次了。”

徐惟學終於下定了決心,“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嚴大爺前往杭州了!而且我要親自跟著去,親自看著嚴大爺!”

嚴世蕃這下倒是對徐頭領有點刮目相看了,你一個剛作奸犯科過的海賊,竟然還有魄力去杭州城?

徐惟學也有自己的道理:“我就是一個行商之人,別人又怎麽知道我是誰?至於那秦中堂,只怕也沒有捉拿我的意思!

如果秦中堂真想追捕我,早就發下文書,沿海岸懸賞追捕我了!

而且嚴大爺也說過,我和王大頭領都是對秦中堂是有用之人,不至於有性命之憂。若被鎖拿,大不了就搖尾乞憐,做一次爪牙!”

隨後嚴世蕃就被帶下去看管,徐惟學和徐鄭氏單獨相處時,聽到徐鄭氏擔憂的問道:“君子不立於危墻之下,你又何必將自己置身於險地?”

徐頭領便對徐鄭氏答道:“我在大頭領這裏,別人也尊稱一聲頭領,直屬船夥數百人,地位已經到了極限。

今後就應該想法子獨立了,除此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否則遲早要與大頭領火並。

但若想獨立,必須要讓內外因都成熟。

嚴大爺就是一塊敲門磚,若真能獲得一些自己獨有的渠道,和官面人物建立關聯,成為支持我獨立的外因,冒險去杭州也是值得的。

如果我真遇到了什麽不測,你可以去投靠我侄子徐海,讓他來贍養你。”

徐鄭氏暗嘆口氣,徐惟學對自己確實是真心實意,這樣掏心窩子的話都明白說了。

如果那禽獸不如的秦德威也能這樣對待自己,該有多麽完美?

事不宜遲,次日徐惟學就押著嚴世蕃,上岸換內河船,向杭州城進發了。

寧波這裏雖然山多田少,但也水網密布,有內河道直通杭州城並連接大運河。

寧波與杭州之間的河道堪稱舟楫如雲,往來船只絡繹不絕,也是天下有數的繁忙河道。

所以寧波能成為海(走)貿(私)重災區,不但是因為港灣條件好,還因為有發達的河運系統,能連接蘇杭這樣的大都市為腹地。

所以徐惟學扮作行商,在路上一點都不起眼,商人實在太多了。

雖然按照嚴世蕃的建議去做了,但徐頭領對嚴世蕃的看管越發嚴厲,真當人質看待了。

其實徐頭領不太擔心嚴世蕃會強行逃跑,就嚴世蕃這眼神、這身軀、這腿腳,強行逃跑難度實在有點大。

就是萬一真有什麽官軍過來圍剿,那嚴世蕃這人質就能起到點作用了。

到了杭州後,徐頭領沒先進城,反而在城外西南方的虎跑寺投宿,大概對這種灰色人士來說,住在城外更有安全感。

又過一日,徐惟學帶著若幹手下,並押著嚴世蕃,從湧金門入城,還帶了一盒珍珠作為禮物。

杭州織造局就在湧金門裏不遠,按照交際禮數,今天就是先去向織造太監投拜帖和呈進書信的。

剛過湧金門,還沒走兩個街口,徐惟學就望見在前面一處巷口附近,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簡單目測至少數百人之多。

先前打聽過道路的一名手下回頭對徐頭領說:“前面應當就是織造局,不知為何聚集了如此多人。”

原因並不難打聽,至少好幾百人堵在織造局門外,看熱鬧的人又不知有幾多,消息很容易傳開。

隨便打聽後就知道,織造局向匠戶加征五千匹絲綢,這是一個非常不小的數字,幾乎就相當於二百張織機一年的產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