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丹青

一個吻一觸即分。

本是淺嘗輒止, 然而見初初醒來的雲鶯睡眼惺忪、眼底流露些許茫然的模樣,趙崇嘴角又彎一彎,隨即再次湊上前去,手掌托住她的腰肢, 將這個吻延續。

甫一睜開眼面前便是皇帝那張臉, 雲鶯很難不懵一懵。

來不及開口說半個字,復漸漸在趙崇忽然的吻中變得有些喘不過氣。

滾燙的吻離了她的唇又落在她的面上、頸間。

雲鶯手掌攀上趙崇手臂, 正欲提醒他尚是青天白日, 耳邊先捕捉一陣哭聲。

哭聲自殿外傳進殿內。

雖然聽得不甚清楚,但無論對雲鶯抑或對趙崇, 這哭聲已並不陌生。

每日, 榮安縣主都要來勤政殿哭上一哭。

即便沒有一次順利見到皇帝, 可絲毫不妨礙榮安縣主的這場哭。

單論這件事,雲鶯對她十分的佩服。

換作旁人再沒有這樣的毅力, 可以日日一面受著冷落,一面頂著那麽多人的目光用眼淚訴衷情。

每逢這個時候便自然也是雲鶯看熱鬧的時候。

她清醒過來,注意力被殿外哭聲吸引過去,嘴角忍不住彎一彎。

正覺食髓知味、想同雲鶯繼續糾纏下去的趙崇也聽見殿外傳進來的哭聲。

並在下一刻感覺到雲鶯嘴角彎起的弧度。

暗昧的氣氛被攪亂, 趙崇沉一沉臉,不得不松開雲鶯。低頭再看,見她轉瞬便已興致盎然欣賞起榮安縣主今日的這一場哭,仿佛外面幹巴巴的號喪也比他有意思,又不甘心低頭在她唇上輕咬一口。

雲鶯略吃痛,神思回攏,擡眼望向皇帝。

見趙崇面上幾分欲求不滿的幽怨, 愈發想笑, 卻只能是強忍住。

可憐榮安縣主今天也要白哭了。

雲鶯假慈悲地同情榮安縣主幾息時間, 慢慢坐起身,攏一攏淩亂的衣裳。

趙崇聽見她心聲卻更不快。

偏也沒有辦法命人將榮安縣主請走,只得忍著殿外傳來的哭嚎。

他現今假裝重傷,便得假裝到底,不能走漏任何風聲。

勤政殿的消息瞞得越嚴實才越能令郯王相信他在紫泉山出事了。

盡管郯王已擅離封地。

但為遮掩,在接到召諸王入京的旨意後,其定然要磨蹭些時日才會露面。

郯王既欲犯上作亂,期間更少不得部署籌謀。而他則需要有足夠的耐心,給郯王足夠的時間,伺機而動,待證據確鑿,將郯王及其黨羽一網打盡。

哭聲一陣接一陣,趙崇又不動聲色去看雲鶯。

當是時,忽聽見她心下暗忖:“榮安縣主哭得這許多天,嗓子不見沙啞,也不知是吃得什麽養嗓子的好藥。”

趙崇:“……”

這便是沒有辦法指望雲鶯去將榮安縣主請走的原因了。

“皇帝哥哥,榮安來看你了。”

“讓榮安進去見你一面吧,皇帝哥哥!”

榮安縣主的哭嚎從一聲“陛下”終於變成“皇帝哥哥”。這稱呼新鮮得緊,雲鶯心下輕嘖,然而看一看皇帝陛下鐵青的臉色,也只能繼續假慈悲同情一回。

她自不會同皇帝去聊榮安縣主。

雲鶯當下只從小榻上下來,準備去洗漱梳洗,將自己收拾停當。

卻腳剛沾地驀地聽見殿外傳來一聲犬吠。

微怔之下又聽見一連串的犬吠聲以及榮安縣主更兇的哭聲。

阿黃?

雲鶯眨了下眼睛,去看趙崇,便見皇帝同樣看向她,無聲揚了揚眉。

勤政殿外,廊下。

榮安縣主徐晚晴被驟然響起的犬吠嚇了一跳,忘記自己正在哭。

這些日子她每日進宮來勤政殿求見皇帝。

除去擔憂皇帝的情況,也是想探聽一點與皇帝有關的消息。

短短數日京城暗流湧動。

她心中不安,委實沒有其他法子,只能這般。

那麽多雙眼睛看著,她對皇帝的心意想來再不必多言。只盼著皇帝無礙,日後曉得她的真心。倘若不成……左右她在宮中住過數年,掛心皇帝陛下、掛心太後娘娘也屬人之常情,只因她重情重義罷了。

假如這些時日能探聽到皇帝的消息便更好了。

也能有時間早做打算。

被犬吠驚嚇的徐晚晴循聲望過去,瞧見一只波斯犬,模糊生出眼熟之感。只是波斯犬本也生得頗為相似,她沒有細想,更奇怪為何這只波斯犬會跑來勤政殿。

榮安縣主定睛看得波斯犬幾眼。

見其脖頸戴著金銀項圈,身後拖著一根長長的狗繩,又見一小宮人氣喘籲籲追來,後知後覺記起後宮的雲鶯便曾得皇帝陛下賞賜的一只波斯獵犬,且之前雲鶯將那只波斯獵犬帶去紫泉山行宮。

記起雲鶯,榮安縣主看這只波斯獵犬頓時不順眼起來。

卻未想自己多盯著看幾眼,立刻換來波斯犬狂吠不止,甚至朝她撲過來。

徐晚晴頭皮發麻。

她連連後退,那波斯犬竟追著她不放,慌亂之下又是一陣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