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碰壁

將心思放在正事上, 果真便不再多想了。

只是,當夜深躺在床榻上,趙崇腦海不由得又浮現許多同雲鶯有關的事。

她的一顰一笑,她帶著嬌蠻的嗔怪, 膽大包天的腹誹。

哪怕此時回想起來也依然是可愛的。

事情怎麽偏偏是這樣?

趙崇從枕下摸出雲鶯送他的那只香囊, 記起裏面是他們相結在一起的發,又覺出自己可笑。

她不抗拒同他之間的親密不假, 卻也少有主動與他親密的時候。

細細想來, 僅有那幾次確實都別有因由。

可他那時全然不覺得不對。

以為她是他的妃嬪,她已經是他的人, 心裏便理當裝著他、理當在意他。

她心裏有別人麽?

縱然此刻他一樣可以篤定說一句:“沒有。”

她心裏沒有別人, 趙崇不懷疑。

甚至, 他亦相信當初她心下那句“決計不願嫁給不喜歡的人”絕非虛言。

倘若她不在意他是真,她不願嫁給不喜歡的人也是真……會否曾經發生過什麽事, 是他不清楚不了解的?是因為這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使得她對他不在意?

然而趙崇認真回想雲鶯入宮之後他所知道的事,卻遍尋不見可能導致這般情況的任何一樁事情。

但這番回想,又令他眸光一沉。

最初他也不過是因覺得同她待在一起舒心自在才多寵愛她幾分。

他何嘗沒有私心?

無非從未想過她竟會不在意他罷了。

他是天子, 是九五至尊,順從他、迎合他乃妃嬪本分,可他聽過那麽多心聲,曉得這“本分”不過如此。

無非從未想過會碰壁。

無非從未想過,她比旁人少了亂七八糟的念頭,單純是因為不大在意他。

心口悶堵的感覺漸漸變得熟悉。

直至該起身去上早朝的時辰,依舊未能紓解。

該做的事仍要做。

趙崇如常上朝、同大臣們商議事情, 除去臉色略有兩分憔悴, 看不出任何異樣, 倒引得左相關心兩句他身體。

“陛下,今日乃花朝節。”

同皇帝商議完幾項春耕事宜的大臣們離去後,夏江躬身對趙崇說道。

每逢二月二十五花朝節,宮中妃嬪會一起在禦花園裏祭拜花神。

身為皇帝的趙崇也理當在禦花園中露臉。

夏江稟報過便耐心等趙崇發話。

作為大太監,他心知自昨天夜裏開始,陛下心情便不大好,只盼著去禦花園走一走能有所好轉。

至於陛下為何心情不好……

推斷起來,似乎是在淑昭容命人送來那身寢衣後的事。

卻又沒什麽道理。

陛下寵愛淑昭容乃至早起不願擾她清夢,如何收到淑昭容親手做的寢衣,反而變得不高興?

莫不是那寢衣有什麽別的問題?

那身寢衣送來以後,他細細檢查過,料子選得合適,是春日裏適合用來做貼身衣物的吳綾。針腳雖然比起禦衣局所制衣物粗糙了些,但往日淑昭容送給陛下的香囊也不精致,陛下從未嫌棄過。

不合身?

即便有些不合身,以陛下性情也當不會介意,更不至於為此而心情不好。

夏江難得犯起糊塗、鬧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在皇帝面前卻小心翼翼收起揣測。

“備輦。”

記起今日是花朝節的趙崇擡手揉一揉眉心,淡淡吩咐。

“是。”

夏江連忙應聲,知是要去禦花園,心裏暗暗松一口氣,出去了。

陽春三月不日將至,天氣逐漸暖和起來。

花朝節這一日更天朗氣清,暖風拂面,禦花園亦是一派姹紫嫣紅的景象。

雲鶯走在人群中,同妃嬪們一面信步閑庭一面賞起花。

春日正是賞花的時節,各色花朵綻放枝頭,光瞧著這般花團錦簇、生機勃勃便令人心神舒暢,引人流連忘返。

昨日將那身趙崇開口索要的寢衣送去勤政殿後,她便不再惦記這事。

自己的女紅自己心裏有數,她甚至不必刻意做得粗糙,只要不是費心費力便不可能做出會叫皇帝滿意的。

其實費心費力也未必滿意。

上輩子她倒是用心為皇帝做過許多寢衣、鞋襪,也繡過許多香囊、編過許多穗子。起初不明白,以為自己親手做的在趙崇眼裏便會有所不同,後來才知,有什麽區別呢?換做其他妃嬪做的也都一樣,無外乎高興時拿來穿一穿罷了,而那“偶爾一次”便是她的榮幸。

她在後宮等著皇帝陛下的臨幸。

她費心費力所做的一應東西也同她沒有區別。

對於皇帝陛下而言,後宮妃嬪太多,願意為他費盡心力的人也太多。

如今少她一個,於他全無影響,他依舊什麽都不會缺。

皇帝為何明知她女紅不好也要她親手為他做寢衣,雲鶯實在不清楚,也同許多事情一樣無心深想。不過好歹交差了,做得好與不好不會改變她親手縫制這件事,而左右皇帝陛下不會缺這身寢衣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