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嘗試

趙崇才將那封所謂的絕筆書迅速掃視過一遍, 耳邊便捕捉到雲鶯的心聲。

他目光從信箋上移開,望向雲鶯。

刹那間兩個人的目光相撞。

靜靜對視過一瞬,雲鶯先一步將視線移開了。

昨夜聽顧蓁蓁的大宮女翠梅所言便曉得,倘若當時顧蓁蓁有過呼救或與人起爭執, 她是可以聽見動靜的。

但是翠梅在遠處沒能發現什麽異樣響動。

雲鶯不願意將能對顧蓁蓁下此狠手之人想得太過簡單。

以目下情況, 既然他們可以想到這種可能性從而時刻留心聽雨樓動向,對方未嘗推斷不出這些。

若因害怕顧蓁蓁醒來後會說出昨夜發生的事, 於是慌不擇路、費盡心思對她下第二次手, 實則與自投羅網無異。縱然雲鶯不介意對方自投羅網,卻只怕對方此時正在不慌不忙設法達成原本的目的。

至於那個目的……

雲鶯手指不輕不重摩挲了下腰間的香囊。

她不介意猜測對方的目的在她。

她清楚, 一個稱得上獨得聖寵的存在有多麽招人嫉恨。

顧蓁蓁其實膽小得緊。從前被呂蘭雙略作言語威脅便快嚇去半條命, 尋常情況下也不是喜歡惹麻煩上身的性子, 昨夜的事倘若不過些許小事未必揪著不放。

若牽扯到其他妃嬪,也不見得非要對顧蓁蓁下此死手。

唯有牽扯到顧蓁蓁如今十分親近的她, 對方才會異常肯定顧蓁蓁不會袖手旁觀、不會假裝不知。

當對方在發現顧蓁蓁之際便立刻意識到自己將會面臨最糟糕的局面,毫不猶豫做出謀害顧蓁蓁的舉動也說得通了。同樣,如若對方目的其實在她,那麽這個人定然從一開始就清楚, 她出事以後,皇帝陛下絕不可能輕易善罷甘休。

顧蓁蓁一旦醒來說出一切會是死路一條,自投羅網般對顧蓁蓁再一次出手企圖滅口是死路一條。

謀害她也是死路一條。

如果對方足夠聰明,選擇制造些別的動靜來模糊焦點。

轉而趁防備心最弱之時出手,想來只要達成目的便認為搭上性命亦值得。

雲鶯暗忖間又反應過來,也存在謀害顧蓁蓁乃蓄意為之的可能,以此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從而達到其他的目的。

會是這樣嗎?

如果不是顧蓁蓁尚且躺在床榻上未能醒來, 雲鶯會覺得這事有趣, 可現下實在沒有那麽多興致。

至於究竟是與不是, 大約很快能見分曉。

她要做的,便無非順從對方舉動當不曾注意別的,只表現得在意望春樓。

雲鶯心思轉瞬百轉千回,趙崇的表情也隨之變得愈發凝重幾分。

不僅在於可能有人對雲鶯心懷叵測,更在於她短短時間,已經將這一樁事情思慮得如此的深遠。

趙崇很清楚,這份玲瓏心思不會是與生俱來。

是在他所無法窺知的她的前一世,那些她從前經歷過的事情日復一日讓她練就這顆玲瓏心。

但此時此刻在這裏的妃嬪皆無異樣。

對於顧蓁蓁落水一事,她們全然不知情,亦無其他不安分心思。

妃嬪中只剩下這冒出來的自盡而亡的小太監牽扯到的望春樓以及呂淑清。

趙崇將那封絕筆書遞回給夏江,問:“呂嬪在何處?”

“呂娘子正在趕來聽雨樓的路上。”

夏江雙手接過信箋,躬身回稟道,“只是呂娘子有傷在身,行動不便,須得費上些時間。”

趙崇略一沉吟:“派個人去,讓她不必來這裏,先去認一認那小太監。”

話音落下,他站起身,“朕也去瞧瞧。”

雲鶯聞言立刻跟著站起身,垂首一福身道:“臣妾實在痛心顧美人遭此毒手,想隨陛下同往,請陛下恩準。”

趙崇便頷首準了,攜她離開聽雨樓。

他們走後,坐在外間的妃嬪們齊齊沉默過半晌,良妃才開口打破沉寂:“顧美人要靜養,我們在這裏免不得打擾。左右已經探望過,不如各自先回去罷。”

皇帝陛下親自過問顧蓁蓁的事,且如此上心,這是良妃始料未及的。

她很難不認為這與同樣關心此事的雲鶯有關。

縱使六宮事務由她打理,婁昭儀和淑昭容負責協理,可一樣有她和婁昭儀插不上手的時候。

說到底,全憑陛下的一念罷了。

正如……

她當初得封良妃。

婁昭儀則格外的感到不快,只對此無可奈何。從聽雨樓出來,她呵笑著對良妃抱怨:“這兩日瞧著,娘娘不是掌管六宮之人,臣妾也無那協理六宮之責,倒是累得淑昭容忙來忙去不停休了。”

幾句抱怨之言惹得良妃一改平日的寬和。

她不想摻和進去,索性微笑說:“方才陛下未離開時,婁昭儀便該如淑昭容般請命同去才是。”

言下之意,方才沒膽量出聲,現下也不必來同她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