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一)約會

一個小時後, 寧灼從金雪深處出來。

兩個人不怎麽投契,一個板著臉問,一個冷著臉答, 倒也算得上有商有量。

對於那一筆筆的異常進賬, 寧灼給出的解釋依然是拿人錢財, 替人坐牢。

如果將來林檎非要從“海娜”內部打聽消息,那麽口供還是內外一致最好。

寧灼邊走邊想心事, 剛回到自己的樓層,就看到單飛白步履輕快地尾隨著一個雕花的大衣櫃,往自己的房間方向走。

衣櫃下方裝著四個電動軲轆, 自動行進, 聽話得像是一只受馴的寵物。

單飛白騰出了雙手, 插在口袋裏, 哼哼唧唧地唱歌。

寧灼生平沒見過這麽巨大的衣櫃,更沒想到這衣櫃會和自己產生聯系,一時看得無言以對。

單飛白機敏異常, 幾乎是在頃刻間就察覺了寧灼的存在。

他未語先笑,快步走過來,擡手將一枚花生糖塞到了寧灼嘴裏。

他給出了簡單的試吃評價:“好吃!”

和他住了三個月, 寧灼也習慣了他隨時隨地塞來的各種小吃。

他們倆口味相近,他說好吃, 那就不差。

花生糖讓人唇齒留香,也讓人的心情略略平和。

寧灼望著那比自己還高上大半頭的衣櫃,問道:“你要幹什麽?”

單飛白理直氣壯:“我看你房間裏沒有衣櫃, 就把我的搬過來啦。”

寧灼大皺其眉:“木頭做的那個就是。”

單飛白:“……那叫衣櫃啊?”

單飛白想要發表一番大逆不道的看法, 但在寧灼的注視下,他老老實實地夾起尾巴, 偃旗息鼓了:“還挺……挺迷你的。”

寧灼被他喂了糖,也有心思和他講點理:“你的這個移動房間,我的臥室放不下。”

單飛白一鳴驚人:“還行吧。我剛把墻拆了,應該就能放下了。”

寧灼:“……”

他一時疑心是自己聽錯了,但他斷然沒有未老先衰的道理。

寧灼默不作聲,擡腳便踹。

可單飛白身段靈活,見勢不妙,提前往旁邊一躲,同時很有條理地解釋:“不是承重墻!反正你隔壁的房間也是空著的嘛。”

寧灼見他上房揭瓦如此熟練,氣得直笑:“嫌小不要住,滾出去。”

單飛白非但沒有任何滾的打算,還繼續公然氣人:“我小時候就看你的房間不順眼了,你住著喘得過氣嗎?”

寧灼一想到這小狗崽子小時候頂著一張天真無邪的小臉,湊到他身邊百般討好,心裏居然敢挑三揀四,一腔火氣更加不平,擡手就按住了他的頭,打算押他回去,看看他把自己的屋子禍害成什麽樣子了。

他冷冰冰地發出威脅:“你要是把我的房間弄得一團亂,這個衣櫃就是你的棺材。”

單飛白表示了抗議,只是那抗議的內容有些曖昧:“不要啊。我還想老了之後和你葬在一起呢。”

寧灼瞧他一眼:“……為什麽要和我葬在一起?”

單飛白毫不猶豫:“我比你暖和啊,抱著你你就不會冷啦。”

這樣不切實際的甜言蜜語,寧灼知道是假,但聽著的確舒服入耳。

寧灼想了千百次自己的死,也曾親自在鬼門關前孤身轉過幾次,從沒設想自己死後身邊會跟著一只煩人又嘴甜的小狗。

他隨口道:“我棺材小,放不下兩個。”

單飛白自有他一套自洽的強盜邏輯:“那我就把棺材板打通,打到隔壁去。”

寧灼一愣,險些沒繃住笑。

和單飛白一起把大衣櫃遛狗一樣遛到門口,寧灼看清了自己房間的全貌,心尖又是微微一動。

房間裏並沒有他想象中的泥土橫飛、磚瓦堆積。

灰土碎磚被他利索又徹底地清運走了。

在他忙碌的時候,單飛白也一分鐘沒閑著。

他用這半天時間,熱熱鬧鬧地構建出了一個新天地。

原有的只能睡下一個半人的床被替換成了一張寬大柔軟的雙人床,但原有的那張床也沒扔掉,而是搬到了被打通的隔壁房間,改制成了沙發。

寧灼這才想起來,這張被自己睡了十幾年的床,本質竟然是張沙發床。

床單也跟著換了新的,是寧灼從沒見過的新花色,顏色不算跳脫,是很舒服的杏色,60支的棉質面料,摸上去如同皮膚一樣柔軟溫暖。

墻上新鋪了自動壁紙,整個房間煥然一新地變了色調,還似模似樣地在墻上憑空開出一面假窗。

新風系統模擬著真實的風感,將帶有細微香氣的暖風送入室內。

——那香氣來源於一只新鮮柚子,散發著清新芬芳的氣息。

單飛白賣力地把大衣櫃推到了他理想中的位置,叉著腰退後,想要一觀全景,退了又退,膝彎卻撞到了床,向後一翻,一跤跌倒。

他倒是很知足,在哪裏摔倒,就在哪裏躺下,就地一滾,輕輕松松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細條條的被子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