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2/5頁)

於是林傾白踩著白雪一步步朝山上走,小白呼嚕一聲從車上蹦了下來,晃著尾巴跟在林傾白身後。

他們一刻鐘之前才下了山,現在林傾白又頂著風雪獨自一人回到了山頂。

山上的雪很大,吹著的林傾白烏發紛飛,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他遙遙的望著郗安的墳墓。

僅僅那麽一會的時間,郗安的墓碑上就落滿了白雪,從遠處瞧著只能入眼白芒一片,甚至都要瞧不清墓堆的形狀了。

林傾白被風吹的晃悠了兩下,堅持著繼續向前走。

他走到了郗安的墓碑前,俯身坐在了那一片冰涼的雪中。

風吹動著他的大氅,吹起了他肩後的青絲,也將那寒涼的風雪都吹到了他的身上。

梅花瓣落了下來,晃晃悠悠的垂在林傾白的發間。

林傾白擡起手,用衣袖將石碑上的落雪擦了擦,露出了石碑粗糙又幹澀的石面。

上面一個字都沒有。

林傾白嘆了一口氣,心中嘆著,他這個徒兒的人生還當真是大起大落。

出生是侯王府的世子,六歲卻全家被誅,而他僥幸逃到了京城,成為了當今王爺唯一的親傳弟子。

十四歲入潛州征戰,九死一生,十八歲凱旋而歸,手握重權,權傾朝野,卻只是一夕之間,他便從阜朝的大英雄淪為了叛賊。

明明已經要觸碰到玉璽了,明明已經可以登位做整個阜朝的國主了,卻一腳踏錯。

如今人已死,卻還淪落的萬人唾罵,墓碑上甚至連一個提名都不敢寫。

林傾白這樣想著,指尖沾了一些雪,輕輕的劃過石碑。

雪化了,留下了一行水漬浸入石碑中。

林傾白蔥細的手指拂在碑上,指尖顫抖,一筆一畫的寫下了———愛徒郗安之墓。

風很大,林傾白每寫上一遍,之前的水跡便被風吹幹了。

林傾白凍的渾身都沒有了知覺的,肩頭身上落的皆是飛雪,幾乎要與白芒的雪融為一體。

手磨破了皮,可是他卻一遍一遍的寫著。

他妄圖能讓這些水跡留在墓碑上再久一些。

這是他給郗安立下的墓碑,也是他能為郗安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愛徒郗安之墓。

———愛徒郗安之墓。

———愛徒郗安之墓。

林傾白寫的指尖發麻,墓碑上甚至出現了淡紅的血跡。

一陣大風吹過,梅花瓣落在了林傾白的指尖,林傾白忽而嗆到了風,止不住的咳嗽了起來。

他的肩膀顫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就看見大片大片的鮮紅灑入雪地中。

那大紅的顏色映在白雪上,無比的刺眼。

林傾白的手緩緩頓住了,他茫然的望著滿地慘烈的血跡,思維遲緩的在想這些血是從何而來。

那血越來越多,原先只是雪地中一片,而伴隨著林傾白又咳嗽了兩聲,越來越多的血噴灑在地上,就連林傾白胸前的白衣都被染成了血紅色。

林傾白明白了,這是他也該走了........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這些日子的痛,他承受不住了。

如今終於可以解脫了。

林傾白咳出的血越來越多,在雪地中匯聚成了一個血窪,而他食指顫抖的沾了沾地上的血水,擡起沾了血的手指,指尖重重的摩擦在粗糙的石碑上。

一筆一畫,十分固執的寫著那句話。

———愛徒郗安之墓。

血浸入石碑上,當真風吹不幹,雪過不掩,林傾白望著那六個字,心中滿意,難得的露出了一絲淡笑。

“咳咳咳咳.......”

林傾白止不住的咳嗽起來,血大股大股的順著下巴流下,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恍惚中他好似看見了郗安的臉,笑著喊著他師父。

林傾白擡起手輕輕的撫摸墓碑上的血字,就像是在撫摸郗安溫熱的臉頰。

就這樣慢慢的慢慢的,他手指撫摸的速度慢了下來,繼而手緩緩的垂在了雪地中,再也不動了。

........

小白從雪地裏站起身子,著急的在林傾白的身邊來回的晃悠。

它的嗓子嗚咽了兩聲,猛的跑到了山口處大聲的吠叫。

後來.......所有的人都跑了上來。

眾人沖到山頂之上,望見林傾白一身白衣坐在墓碑前,雙眸微閉,頭倚在墓碑上,雪花輕輕的落在他的臉上。

而他也一動不動,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只是嘴角溢出的血,卻是紅的刺眼。

“王爺!!!”

“王爺!!!”

眾人痛苦的哀嚎,紛紛跪在雪地中。

就這樣,匡元十二年,臘月初三。

崇明皇十子,雲王爺,薨。

雲王爺白序,死在了鎮軍大將軍郗安出殯的那日。

“王爺.......”

“雲王爺........”

“師父.......”

“師父......”

林傾白身子疲軟,有些走不穩道,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黑暗的盡頭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