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窗邊的碎風拂過床頭的燭火, 晦暗的光在二人的面龐閃動。

林傾白應是做了噩夢,額間泛著虛汗,眼尾薄紅望著閻秋司。

閻秋司便緊握著林傾白的手, 在林傾白的臉側淡聲的說:“師父, 我在........”

師父, 我守著你。

我在。

在閻秋司這一聲聲的撫慰中, 林傾白心口劇烈的蹦跳緩了下來,目光朦朧的望向站在他床邊的眾人。

那些人皆是目光震驚,不敢置信的望著床前親密無間的二人。

林傾白回到現實中,眼眸的渾濁瞬間清醒, 他的手在閻秋司緊握的手掌中動了動, 用力的抽了出來。

閻秋司手懸於空中, 安撫的聲音停止, 低聲又喊了一聲:“師父........”

林傾白身上有了些力氣, 便手撐著床邊,想要坐起身。

錦被滑下, 還未等旁人反應, 閻秋司便探身扶住了林傾白的身子。

林傾白的身體消薄, 閻秋司不過是上前那麽一攏, 便將林傾白的身體給攏住了。

林傾白想要掙開, 卻抵不過閻秋司固執的手,他喉結滾動了一下, 了解閻秋司的性子, 也就由著閻秋司將自己扶著倚在床頭。

閻秋司倒是沒把自己當成外人, 他扶好了林傾白的身子, 便坐在了床邊。

正好這時下人送來了才熬好的藥湯, 閻秋司便當著眾人的面接過了藥湯, 眉眼垂下,專注的給林傾白吹湯藥。

殿內站了許多人,卻是一片寂靜,皆凝望著床前二人,只有閻秋司還若無其事,自顧自的給林傾白吹藥,嘴裏發出呼呼聲。

他像往常一樣,吹好之後用唇邊試了試湯勺的溫度,再將湯勺遞到了林傾白的嘴邊說:“好了師父。”

林傾白垂眸望著他的動作,眉眼深重,並沒有飲下那一勺湯藥,側開了臉,無聲的拒絕閻秋司的喂藥。

這時在他和閻秋司上百年的相守以來,第一次拒絕閻秋司。

閻秋司眼中的光晃了晃,便暗了,他的喉結滾動兩下,卻還是強撐著嘴角的笑意,輕聲說:“師父,該喝藥了........”

“.........”

“我帶了山莓果脯,喝了藥再吃果脯就不苦了。”

閻秋司眼中依舊帶笑,聲音低沉溫和。

他佯做不知林傾白拒絕他的意思,像是這樣就能回到曾經,將一切都抹去。

林傾白的手縮在被子裏,骨節用力的要將布料都撕成碎片。

他的睫毛顫了顫,深吸了一口氣,擡眼望著站在閻秋司身後的眾人,說:“都退下吧。”

所有人一愣,自然是不肯。

玄徹握著腰間的佩劍,對林傾白說:“師尊不可!此人心思歹毒,與您共處一室怕是包藏禍心!不得不防!”

“是啊師尊!此人可是魔皇閻秋司!您現在身體虛弱,定然是對付不了他!”

“還請師尊三思!”

“還請師尊三思!”

眼看著周圍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多,林傾白只是擡起眼,淡聲的說了三個字:“他不會。”

這三字雖是輕柔,卻猶如擲地重鐵,將所有的非議聲都壓了下來。

林傾白眉眼清淡,垂下了眼睛,似是有些累了,又說了一句:“都退下吧,我無事........”

“........”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林傾白話說的冷淡,所有人都不敢再反抗,互相看了看,只能垂下頭魚貫而出,退出了林傾白的殿室。

殿門合上,房內只有閻秋司和林傾白二人。

閻秋司依舊是舉著手中的湯碗,將勺子喂到林傾白的嘴邊,笑著說:“師父,等會藥該涼了,趁熱喝.......”

藥哪裏會涼的那麽快。

方才從藥房裏端來的湯藥滾燙,就連下人都不敢上手去拿,而閻秋司卻是一把就拿了起來,即便是湯碗將他的手燙紅了,他也沒有知覺。

林傾白垂下眼睫,望著閻秋司泛紅的手掌。

其實他早就該察覺到了.......

從凡間到修真界,每一次都是如此,滾燙的湯藥一熬好,閻秋司就將藥端到林傾白的面前,一勺勺的吹,一勺勺的喂。

若是尋常的人,早就受不了這般的痛意。

可是他是閻秋司。

林傾白不知道他能不能感覺到燙,但是他一定感覺不到痛。

所以才每一次都拿的如此的自然,如此的順手。

閻秋司又喊了一聲師父,似乎有些著急了,他將手中的湯匙又朝著林傾白嘴邊遞了遞,目光緊盯著林傾白緊閉的唇,仿佛林傾白是否能張開嘴,喝下他的手中的一勺藥,就是宣判他生死的聖旨。

閻秋司臉上依舊帶笑,不敢流露太多的焦急的神情,只不過眼中還是掩不住忐忑。

林傾白望著他那雙黑亮的眼睛,在這一刻才又恍然意識到,閻秋司其實年歲不大。

雖是與他一起經歷了那麽多事情,又活了幾生幾世,可是歸來之時也不過才剛剛一千九百歲而已,在他的面前也還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