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呈情(一)捉蟲

一聽這動靜, 程九心就咯噔一下,喊了聲不好,想也不想便往屋裏頭沖去, 沒注意腳下,叫門檻絆了個大趔趄,半摔進了屋, 連滾帶爬的進了裏屋。

“怎麽了, 怎麽了!”他臉色發白,正要擼起袖子站起身來, 便瞧見床榻上的兩人都睜著偌大的眸子看著他,眼裏好似有些錯愕。

陸衷反應過來, 忙上前一把攙扶起程九, 一臉抱歉道:“是我的錯, 沒講清楚,他醒了, 勞先生給看看可還有旁的病症。”

程九沒站起身來, 轉個身便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地, 心臟起伏跳動, 一呼一吸間勻了好幾口氣才漸漸平息,邊喘邊道:“嚇死我了, 嚇死我了!”

他看了眼正等著他起身的陸衷, 程九才坐起來,左腿一曲道:“他能醒便好了,至於旁的, 再講吧, 我累了, 累了, 我都不眠不休跟個陀螺似的轉了七日了,我要去休息,你們誰也別擾我。”

七日了,他竟是昏迷了七日了,陸焉生神色微怔,忽而臉色蒼白問道:“先別走,她怎麽樣了?”

這話陸衷與程九都是一愣,這人真是瘋了,程九叫他氣得眼睛瞪大滴溜圓,抱著胸口怒道:“你不問問自己是不是險些要死了,你竟然還有心惦記旁人!陸焉生,你這腦子裏除了那盛二姑娘,可還有旁的!”

陸焉生渾當沒聽見,胸口一絲絲的墜疼刺激的他額頭汗珠直流,眉頭緊皺青筋直跳咬著牙又問道:“她到底怎麽樣了!”

陸衷抿了抿唇,眼眸裏有些深沉與不忍,張了張唇道:“已經大好了。”

“真的!”陸衷說的話,陸焉生自然信的,聞聲便似卸了力氣一般靠在了榻上,深呼了幾口氣,才平靜。

程九癟了癟嘴道:“自然是真的,你放心吧,那劉本雖醫術不及我,但好在聽話,日日都會來陸家與我商討盛家二姑娘的事,從方子瞧,已然大好。知道這些,可行了?”他此刻撐著勁兒,雖說著話卻連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說罷對著外頭便喊道:“寧去,寧去!”

寧去方才怕打擾了程九,人就守在門口不敢進來,聞聲忙擡腳進屋,見自家公子醒了,眼中熱淚便止不住,伸手便擦了擦。

程九白了他一眼道:“要哭晚點再哭,先扶我回屋休息!”

說著便擡起胳膊等著寧去攙扶,寧去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忙走到他身側,將他攙扶而起,這才驚覺,程九許是方才緊張太過,此刻已雙腳無力,陸衷心有愧疚,便也搭了把手,到門口時還喊來明盞一同攙扶,這才回了屋。

怎想一回屋,便見陸焉生掙紮著想下地,陸衷眯了眯眼眸,什麽話都沒講,走到了榻前。

“又想去白家?”陸衷先開口說道。

陸焉生沒講話,只是又坐回了榻上腦海中不禁浮現他這幾日偶不時掙紮醒來時,迷糊瞧見坐在他床榻前的身影,眼底皆是慚愧之意道:“勞兄長擔憂了。”

陸衷未應,只是他的背影顯得幾多孤寂,他目光看向明窗外灑進來的日光,忽道:“焉生,祁年重傷,遠疆戍守將破。”

陸焉生瞳孔猛然一驟縮,一時沒反應過來,強烈咳了好幾聲,直拉扯的心肺疼,不可置信道:“怎麽會?祁年他應該......”

祁年眼下正是壯年,祁家少說還有五年安穩可享,便是重傷,也該是在五年後陵遂之戰上。

陸衷神色默然看向陸焉生,嘴角扯不出半分笑意,接話替他解了惑道:“祁貴妃血崩多日,將要不治,太子懸而不定閔家親事,祁家心存逆反,這兩個消息被祁家送去了遠疆之地,許是為此,祁年亂了心性,才受了傷。”

陸焉生聞聲眼底皆是錯愕,他人忽一顫,想起前些年與太子說的那一樁事,他沒想到,到頭來的影響卻是這般大,他耳畔忽又想起一人的勸告:“司馬大人,三思而後行,著眼於天下間唯有這天機不可愚弄。”

見陸焉生沉默不語,陸衷拍了拍他肩頭才道:“陸焉生,你不僅僅是陸家人,更是這大廈子民,眼下已是危急存亡之時,便是祁年這回死裏逃生,但祁家儼然再非籠中之鳥乖順,為兄可在朝堂牽制祁家,可祁家依托卻在戰場之上,祁年雖憨,卻非純然無暇,孰是孰非,為兄話盡於此,你自己好好想想。”

說罷,便轉而起身,再不看陸焉生一眼,走了出去,只留下陸焉生一人坐在床榻上發怔,須臾時間後,忽見床榻上的少年忽傳來幾聲自嘲小聲,他以手捂面,指縫間是斑駁愧疚。

陸衷出了照水院,並未回自己的院子,而是上了馬車,直奔白家而去。

彼時盛婳剛喝完藥昏昏欲睡間,點珠輕手輕腳的進了屋,見盛婳正在假寐有些不忍心伸手推了推她輕聲喊道:“姑娘,姑娘,陸大公子來了。”

盛婳方才從迷離中轉醒,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句:“是陸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