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5頁)

平山一時為難,躊躇不決。沈瀾卻道:“你且安心,我必不去看潮。”

聽她再三保證,平山到底松了口氣,只吩咐車夫駕著馬車,趕到候潮門外。

杭州城擁擠,城外一樣是延伸出來的民居,精舍密布,鱗次櫛比,殊無間隙。

沈瀾掀簾望了一會兒,見已到了候潮門外,便笑道:“不去魚鯗集了,改去浙江亭。”浙江亭可是觀潮絕佳地點之一。

平山一時無語。無奈道:“夫人不是應了屬下,不去看潮的嗎?”

“我反悔了。”沈瀾面不改色。

平山愕然,他素來是個老實人,見沈瀾這般耍無賴,一時停在原地,撓撓腦袋,不知該如何是好。

沈瀾便勸道:“平山,你不敢打暈我便拿我沒法子,所以你是決計拗不過我的,便是馬車不去,我走也能走去觀潮。”

一聽她說什麽打暈,平山即刻拱手道:“屬下不敢。”

沈瀾笑了笑:“你與其在此糾纏,倒不如遣了人去稟報你家大人,且看他如何言語。若他允我去觀潮自然最好,若他不許,你得了消息再將我打暈帶走也不遲。”

這話也就哄哄平山這憨人罷了。觀潮之時周圍都是人,大庭廣眾之下打暈沈瀾,豈非平白無故惹來非議?裴慎寧可親自來帶走她,都不會下此命令。

平山果真是個老實人,無可奈何,還能任由沈瀾下了馬車往前走。他生怕再重演端午舊事,即刻點了兩個護衛,一前一後護著沈瀾。又遣了自家弟弟平業去給裴慎報信。

此時已是巳時末,約摸是中午時分。沈瀾前後是護衛,左右是丫鬟,被包的嚴嚴實實往浙江亭而去。

八月十二至八月二十一本就是觀潮日。浙江亭外兩側早已起了綿延三十余裏的棚子,擠擠挨挨全是人,摩肩接踵,沸反盈天。又有富貴人家,又另起了高台,拿彩幔錦綢圍著。還有百姓擠在岸邊長堤上,伸長脖子望潮。

“夫人,且往亭中去。”平山指點道。

那浙江亭原被杭州知府夫人孫窈娘占著,一見沈瀾來了,即刻招呼眾仆婢,讓出了半座亭。

沈瀾正欲與孫窈娘說上幾句,方聽得兩岸本就喧闐的人聲如同沸水入油鍋,轟地一聲。

“潮來了!潮來了!”

“快看快看!”

“別擠我!往後退!往後退!”

兩岸百姓有的歡呼雀躍,有的震撼失聲,還有的拼命推搡著要後退,生怕被潮水卷走。

沈瀾站在亭中望去,見原本白茫茫江面上,水勢平滑如鏡,實則暗流洶湧。先有一線白練自遠而近,直逼岸邊。

緊接著,潮水洶湧起來,一浪疊著一浪,一浪高過一浪,奔騰咆哮,聲如雷霆。恰有狂風卷席,濁浪擊石。

待潮水逼至岸邊,忽卷起數丈巨浪,萬仞驚濤,其勢吞天沃日,如山嶽壓頂,天河倒懸。

滔天濁浪,磅礴激壓而下,重重拍在岸上。離得近的百姓紛紛掩面避退,生怕被巨浪卷走。

沈瀾正驚嘆於自然的偉力,忽見白浪中似有數個黑點湧動。待她細細看去,竟見百十來個披發漢子出沒於驚濤駭浪之間。

有的手腳各綁著小旗,有的持杆,杆上綴滿彩穗絲絳,還有的手持大彩旗,紛紛逐浪而去,試圖踏上潮頭。

浙江亭離岸邊有些遠,沈瀾實在看不太清楚這些人當中可有彭家三兄弟。

她正欲細細辨別一二,卻見周圍眾人忽驚呼出聲,沈瀾遙遙望去,卻見有一精壯漢子手持彩旗勇立潮頭,那彩旗招展,隨風飄飄,竟半分未濕。

“好好!爺賞你!”

“頭榜出來了!”

“那個踏滾木的,擋著了!擋著了!”

“水傀儡演的好!比旁頭的水撮弄強!賞!賞!”

一時間,亭中眾人乃至於兩岸百姓俱大聲叫好,又有人吹笛鳴鉦,備下金銀吃食,只說頭榜已出,只待第二名踏浪的。

沈瀾坐於亭中,目不轉睛盯著江面看。

她看的專注,此時府中的裴慎也全神貫注忙於公務,卻忽而接到平業來報,只說沈瀾非要去看潮,如今已在浙江亭中觀潮。

裴慎臉色略沉,分明告訴過她不許去觀潮,如今竟敢光明正大忤逆她,膽子當真是越發大了。

他冷聲道:“再派兩個護衛去。”

平業應了一聲,轉身就走。

見平業走了,陳松墨繼續低聲道:“爺,錦衣衛那頭來報,黃河決堤,山西千頃良田傾覆,陸陸續續恐有數十萬流民湧入各地。偏偏水災完了,陜西又逢旱災,饑民王迎祥殺了澄縣縣令,扯著數萬流民起義了。”

裴慎沉著臉,坐在圈椅上聽著。朝廷必定會遣了大軍鎮壓王迎祥,不足為慮。只是饑民賑濟一事,便是撥了銀錢,最後也到不了饑民手裏。

裴慎只坐在圈椅上,冷聲聽著。越聽越是煩躁,竟隱隱有幾分心緒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