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聲“錦錦”把姜錦酸得後槽牙都作軟, 好在她兵法了得,直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嗲著聲音回敬了一句:“阿臨——你這麽叫我是做什麽?”

這回輪到裴臨倒吸一口涼氣了。

姜錦見狀, 笑得像帳中進了一百只鵝。

氣氛全無, 他無奈喊停, 有些沮喪地將她重新摟入懷中, 抵著她的前額,嘆氣道:“算了,該怎麽喊我就怎麽喊吧, 別這麽叫了。”

姜錦卻從他無奈的表情中得了趣,才不依,繼續鼓著腮一疊聲開始亂叫,什麽裴郎、阿臨、臨臨叫了一串,叫得他眼角都在跳, 最後忍無可忍,直接堵住了她的唇。

一個倨傲一個倔強, 這兩人走在路上都要比一比誰的步子更快, 床笫之間當然不例外。裴臨意外她會如此乖順的任他親吻,結果剛這麽想, 轉臉就被她的尖牙叼住了舌尖。

果然……

微妙的血腥味蔓延,她還示威似的瞪圓了眼睛看他。

帳帷之間, 兩人又打了起來。旁人若聽得這動靜, 恐怕都難以想象, 他們其實正肌膚相親。

當時的境況其實並不輕松,才解突厥又有敵來犯, 皇帝急於遏制藩鎮, 不顧長安城中亂黨頻頻, 而範陽更是不容樂觀,還算能鎮得住這裏的盧寶川眼疾惡化,從原本的只是夜不能視,變成了白天也再看不清。

城中的安穩、他們的前程尚還與盧大夫人和盧寶川一脈相系。

這其實是一個危險的訊號。

兩人在這個時候走到了一起,算是把定心丸喂給了彼此。

情緒壓抑,難以宣泄。

但無論如何,至少在這身世浮沉、前路未蔔的時候,他們手中還能有一件確定的事情。

逾期的蜜糖再咽下無異於刮喉刀,當時年少莽撞,不覺得有什麽,再想起時卻真的已然隔世了。

“裴公子?”

察覺到裴臨的悵然若失,姜錦雖奇怪,但也沒多言,只輕聲喚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裴臨這才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只要與她相處,他總是會有千個萬個理由想起前世瑣碎的種種。

好的、不好的,卻都是與她有關的。

看著眼前人試探的眼神,裴臨忽然就明白了,早先從山間救下他之後,她為什麽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就像是透過他看前世之人一般。

就像他一樣。

自始至終,他心中懷揣著的,一直都是前世和他一起走過風雨那個姜錦,而非真正只有十來歲的她。

平心而論,若她真的不再是她,他也不會對她有什麽特殊的感受,不然,仗著年歲和閱歷上的優勢,反倒是一種可恥的可怕。

可現在呢,相信了他沒有前世記憶,她……再面對他,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裴臨沒做聲,只稍擡起眼簾看向姜錦,示意自己有聽見她在說話。

姜錦以為他沒聽清自己剛說了什麽,是以便又重復了一遍方才的言辭,還貼心地附上可供他挑揀的選擇:“直接喚我名姓、或是姜郎、阿姜都是可以的,總之不要提娘子二字就好。”

裴臨薄唇微抿,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姜錦。”

只有他自己知道,袖底的雙拳費了多大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泄露一絲一毫的情緒。

姜錦滿意了,她不覺得有什麽,繼續催馬往前趕。

裴臨卻忽然叫住了她,狀似不經意地提起:“也別叫我裴公子了,這個稱謂,在營中也不合適。”

姜錦同意地點點頭,道:“也對。裴公子瞧著還年未弱冠,想必也未取字,那我也直呼你的名字吧。”

正有此意。裴臨也點了點頭,算作應允。

兩人便再未說什麽,大營快到了,他們一齊翻身下馬,牽著馬往裏走。

軍紀森嚴,若非戰事緊急,營中向來不許奔馬,任你多大的官兒也得老老實實下馬來用兩條腿走。

姜錦和裴臨一路上聊了不少,除卻無意義的寒暄以外,對於此次去往陳州押送糧草之行,算是清楚彼此怎麽想的了。

如今之計,自然是要先點好人一起。

裴臨之前帶著五十個人出去剿匪,回來一趟變成了百來號人,他這兒出五十個,營中的話,姜錦和他商議之後,決定再點五十個。

兩人這邊張羅著叫人來,另一邊,有人瞧見他們的動靜,也湊了過來。

只不過是過來陰陽怪氣說風涼話的。

“奶奶個腿兒,兩個加起來沒我年紀大的小兒,派頭倒是足,咱還要聽他們差遣了?”

“真當自己帶把呢!”

說話的人叫趙青山,因為姜錦是女子,一向與她不對付。

他也就仗著自己有點資歷,比她高半級。但是偏偏姜錦是薛靖瑤直接安排來的的,他又不敢真的如何,只能陰陽怪氣。

“真是奇也怪哉,軍中什麽時候開始是按年紀論資排輩了?若這麽說,以後突厥來了也別征兵打仗了,趙大人直接扛著你家爺娘上城墻吧,看看年紀大到底管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