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一夜太醫院除了蘇探微都在懵懵懂懂中發奮, 誰也沒受到太後娘娘的接待。

蘇探微疾步而至,翠袖一開始尚在引路,到了後來, 竟漸漸跟不上蘇探微的腳步了, 她累得胸下起伏,嬌喘微微,直至驚怔地目送太醫招呼都不打一聲, 便急匆匆地闖進了太後娘娘的寢殿。

青銅彝爐燃著一縷淡而渺茫的煙氣,細嗅來, 是熟悉的百蘊香, 是她沐浴時常用的。

他瞥了一眼浴房,裏間熱氣未散,知她已經洗浴過了, 蘇探微凝神, 向著安靜的無風而動的鸞帳道:“太後睡下了麽。”

“疼著呢, ”那裏頭傳出一道哼哼, 半晌沒等到人,漸漸有些氣不定,微慍道,“還不過來。”

姜月見這毛病有些年頭了,除了生楚翊一年, 基本上每個月都會來上這麽一回, 疼得她半天下不得床, 發作時不止小腹, 連腰、背、腿, 也一並跟著疼。太醫院也不是沒人給她調理, 以前老太醫下的論斷是, 娘娘小時候不注意保暖,寒氣積滯體內,不得發。

不得不說太醫就是越老越妖,的確如此,姜月見人生第一次來癸水的時候,在於她小解時發現自己的褻褲上沾了斑斑的凝涸的深色血塊,她昏頭昏腦,根本不知道女人都會來癸水這回事兒,只是下意識地以為,她馬上就要死了。

而望著一大盆堆積在茅棚外,已經伴隨著霜天雪地結了冰塊的衣物,想到明天趙氏和姜岢可能加諸身上的煎熬,抽了口氣,想:死了也好。

她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依賴,可以在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找到一個寬厚的胸懷,短暫地停泊,哪怕那人什麽也不說,只是靜靜地讓她依偎著。

每當她身上不方便的時候,尋興而來的夫君只會敗興而歸,並不會在坤儀宮片刻停留。姜月見當然知道,男人只是在為偶爾臨時起意卻得不到滿足而感到不快,他實則沒有一點兒將她放在心上。

一只大手將她的鸞帳撥了開,露出燈火爛漫處,俊美無儔的白皙容顏,他低垂著鴉睫,一動不動地望著她。

姜月見本來肚子疼得要命,緩過了勁兒來了,這會兒還疼著,可手上力氣不小,等他坐上鳳榻,她的臂膀瞬息之間就攀了過去,如藤纏樹,抵死方休地囚錮住了他。

蘇探微的身體有些微僵硬,沒有反應過來,懷中的身子一直在發抖,但抖得充滿威嚴,仿佛只要她推開,這個喜怒無常的太後娘娘會傳喚左右將他推出菜市場千刀萬剮。

幸好,蘇探微本也沒打算那麽做。

太後娘娘疼得打顫,靠在他幹燥而溫暖的懷抱中,蘇探微只是怕她著涼,將一床疊在臥榻深處的團花錦被扯了過來,蓋在太後又嬌又細的肩膀上,厚厚的棉被落下來,將她裹得嚴嚴實實。

姜月見顫抖的眼簾驟停,上首傳來一道清沉而無奈的聲音:“別著涼。”

他口氣沒那麽恭敬了,最近似乎確實大膽了不少:“太後娘娘宜保暖,腹痛便應休息,不得沐浴,若著了風寒,疼痛只怕會加劇。”

胸口被抵了一只下巴,他垂下眼,正碰上太後白裏透粉,宛如薔薇花嫩嫩花苞似的臉蛋兒,瞬也不瞬地將自己望著,蘇探微俊臉也是一紅,低聲道:“太後,原來是不疼了,這樣看著臣,臣……惶恐。”

姜月見的明眸閃動了一下,“誰說不疼了?哀家疼得還厲害著,你不許動,抱著哀家。”

蘇殿元的兩條胳膊僵硬得跟鐵一樣,實在恕難從命,他思考了一下自己此刻的處境以及脫身的可能,不自然地道:“要不臣,為太後施幾針?”

姜月見將信將疑:“有用?”

蘇探微輕咳:“應該會有用?”

一個太醫,連自己都不肯定,那多半是無用。

但已經如此了,姜月見想著死馬做活馬醫,最壞也壞不過目下的情形,就讓他紮幾針也無妨。

若是過往紮的銀針會留下針眼,她早就已然千瘡百孔了。

蘇探微如蒙特赦,立刻松了手,姜月見肩上的被褥滑落了下來,厚實地堆在腰間,她浮著淡淡霧光的美眸顧盼神飛,充滿多情地望著他,將他一舉一動都收在眼底。

蘇探微掩面退去,請了玉環進寢殿打下手,玉環抱著針帶,搬了一只燭台過來,蘇探微取銀針在燭焰上過了幾次火,呼出口氣:“太後娘娘,請出右手。”

姜月見聽話地看著他,把右手伸出去。

不論小太醫作甚麽,看著都是那麽迷人。他的緊張,有一半兒是因為被她調戲得不自在,還有一半兒,則是來自對她的關切。她以前從未發現站在高處看人,能把一個人看得這麽清楚。

小太醫在她面前,就像是個玻璃人兒,一眼就看得到那顆搏動不停的柔軟心臟。

蘇探微握住了太後的柔荑,沒有施加力度,銀針沿著她合谷穴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