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3頁)

而景午,就是當年厲王的侍讀,兩人總角之交,情深意篤。

武帝陛下即位後,沒將景午怎的,只是收了他手裏南衙禁軍的實權,讓他做了一個兩手空空的清閑國公。

怎麽突然又扯出了這麽老遠的一件事?

傅銀釧十分不解:“那又怎麽了?”

景午的嗓音不知是否因吹了涼風,有些泛啞:“近日裏,徐靄被貶,鄺日遊被罰,我記憶之中的,當年與厲王殿下有過牽涉來往的,都出了事。是太後娘娘開始著手清算了。”

傅銀釧失聲道:“你擔心遲早算到你頭上?”

她強迫自己冷靜,道:“月見看在我的份上,也不會對你怎樣的,你放心。你,你若是不放心,我入宮就去和太後娘娘求情。”

景午看了她一眼,聲音篤定:“不是擔心。是一定。”

傅銀釧不理解:“為什麽?你老老實實做你的安國公,又不去招惹別人,問心無愧的,怕什麽?你相信我,我雖然能力不濟,但在太後娘娘面前還是有點兒面子的……”

他淺淺含笑,幾乎沒有血色的唇瓣緩緩揚起。

“倘若,我問心有愧呢。”

*

回寢屋收拾箱籠的傅銀釧,還一頭紮進這死胡同裏念念不休。

景午把她推走了,他要做什麽?

心亂如麻。

棲蝶將她的行李收拾了大半,轉頭問來:“夫人——”

傅銀釧怔怔地回過神,只見棲蝶手指之處,是她剛剛從回春局定的一批藥材。

那本是……

安胎之藥。

傅銀釧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

再過幾個月,她的肚子就會脹起來,變得大腹便便,行動不便。

可惜孩兒爹還不知曉。

他不知道她得知這個消息時有多驚喜,誠惶誠恐,唯怕這個孩兒在她這個不健康的母體裏很難生孕育和分娩,她如履薄冰地看顧著,背著他偷偷地拿藥,想等胎象穩定了再與他說。

傅銀釧一直在幻想著,若是景午得知了這個消息,他該多高興。

他那麽愛她,說不定臉上會有和平日裏的死人臉完全不一樣的振奮?

傅銀釧發現自己原來是那樣期待。

腦海中仿佛能有那樣的畫面,他彎腰從她的腘窩後,將她如旱地拔蔥似的提拽起來,她跌入一方硬實的懷抱裏,盡管他瘦骨嶙峋,但傅銀釧一直知曉,男人的力量很大,他說不準會抱著她轉好幾圈。

然後,她便會摟他的脖頸,含著喜色嗔怪他不小心。

“夫人,要不要告訴國公?”

傅銀釧未置一詞。

當棲蝶將主仆二人的行李包袱和箱籠都拾掇好,備下的馬車已在國公府外候著時,傅銀釧如夢初醒,她擡起眼波,看向密雨蕭瑟中正堂的那一頭。

屋內燈火被秋風拂滅,陷入了徹底的黯淡,霜雪之姿的身影寥落得如矗立的一方燈台,傅銀釧在棲蝶撐傘下,慢慢地步入雨裏,路過前堂時,還能看見他側身向裏坐著,眼簾向陰翳裏垂落。

傅銀釧在雨中凝向他,瓢潑的雨點落在傘檐上,噼啪濺開來,少焉,傅銀釧新換的羅裙又是一片濡痕。

他不會說話了,也不會挽留。

傅銀釧扯了一下嘴角,轉身接過了棲蝶遞上來的竹骨傘,留意著腳下離去。

轉身之際,她好像聽到有人,焦灼而熱烈地喚著自己“蜜兒”,她仔細去辨認,好像那聲音又消失了,周遭只有秋雨敲打著一切的沉悶動靜,不聞有其他,棲蝶也根本毫無反應。

原來,那竟是一場幻覺。

傅銀釧嘲諷地笑開。

夫妻一場,他雖不讓她留下共患難,好在沒有完全喪良心,還知道安排她出路,教她投奔太後,打算獨自面對即將到來的雷暴?

傅銀釧讓他稱心如意,她入宮。

上了馬車,棲蝶見夫人一句話都不說,心裏也擔憂,孕婦本就不能情緒太過波動,對胎兒不利,再加上夫人身子弱,幾個婦科聖手都斷定她不能懷孕,否則也不會以國公的那種所求無度法,十年了才懷上這個得來不易的孩子。

現如今,歲皇城的幾個名醫看顧夫人這個尚在萌芽中的孩兒,都躡手躡腳的不敢有所動作,下藥保胎都得瞻前顧後,不敢用大分量,還曾切切叮囑過夫人,萬勿憂思、操勞,前三個月,以靜臥安養為宜。

棲蝶惶惶不安地握住了夫人的手:“您,您若是不想出來,咱們便回去吧,也犯不著和國公爺慪氣,十年夫妻,您是最了解他的人啊……”

侍女不在場,不知道,這不是慪氣,而是死結。

當年她和姜月見走得近,武帝陛下都不會高興,就是因為她的夫君,和姜月見的夫君之間,橫著一個厲王。

傅銀釧緩緩搖首,堅定地道:“不回去。徑直入宮吧。”

姜月見因為看久了奏折,正仰面躺在軟靠上安神,眼睛上敷著一條熱帕子,熱意熏熏然沁入皮膚,緩解了用眼過度的疲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