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3頁)

臨淵應聲,握緊了手中的炭筆。

他將炭筆抵在銀緞上,像是抵著自己的咽喉,每一筆都須萬分謹慎,否則便是萬劫不復。

半個時辰後,兩尾金魚畫好,汗亦透了重衫。

他未說什麽,只是將繡棚遞向李羨魚,低聲道:“好了。”

李羨魚從他手裏接過繡棚,望見雪白的繡布上果然生出兩條炭筆畫的小金魚來。

圓滾滾,胖嘟嘟的魚身,蓬松如棉花的長尾,靈動又可愛,她看著便喜歡。

若是等繡好了,做成荷包,她一定要天天戴在身上,還要與月見,竹瓷她們炫耀。

與所有的小宮娥炫耀。

她便知道,臨淵果然是會繡荷包的。

臨淵側首。

見雪膚紅唇的少女坐在燈下,抱著青竹制的繡棚,望著棚裏的兩尾金魚眉眼彎彎,杏眸亮得像是映入了天上星河。

他想,李羨魚應當還算滿意。

應當無需更改了。

於是他便想起身,回梁上小憩。

身形未動,李羨魚卻已回過身來。

她笑著將繡棚塞回他懷裏,對他道:“臨淵,你等等我,我給你挑些顏色好看的繡線來。”

臨淵的身形頓住。

他問:“什麽?”

“描好了花樣子,自然是要往上刺繡呀。”李羨魚往銀針裏穿好了紅線,笑著遞給他,滿眼的期許:“你試試。”

她道:“你連花樣子都畫得這樣好看,刺繡的手藝一定更好。”

臨淵默了半晌,終是擡手接過。

李羨魚殷殷望著。

卻見少年持繡花針的手勢宛如持劍,像是能將眼前剛描好的繡布再捅個窟窿。

李羨魚愣了下,下意識道:“不是這樣的。”

她將繡棚接過去,自己先起了一針,又遞給他:“像這樣拿著針,從這裏穿進去,再看著描好的花樣子穿過來,便不會繡歪……”

她輕聲細語地說著,卻見少年手持針線,一道紅線一拉,直接從魚頭橫到了魚尾。

李羨魚一愣,又道:“這樣,這樣也不太對。”

她又將繡棚接過去,將方才那針退回來,又將繡棚再次遞給他:“是這樣,一點點地描過去,幅度要輕,要小,這樣魚的鱗片才能繡的細密好看。”

臨淵重新將繡棚接過,提針再繡。

稍頃,寢殿內便又響起了李羨魚的語聲:“不是這般——”

臨淵略忖了忖,艱難再繡。

李羨魚也為難道:“也不是這般……”

幾個來回後,臨淵掌心發汗,手中的繡花針終於一偏,紮上自己的指尖。

一滴鮮血自指尖冒出,殷紅如珠。

臨淵淡看一眼,見不曾弄汙繡布,便隨意取了布巾揩去。

李羨魚‘嘶’了聲,想起自己方學刺繡時的情形來。

那時候她年歲尚小,又嬌氣愛哭,被銀針紮一下,可是要掉眼淚的。

而臨淵的動作比她更重,紮得肯定比她還要疼上許多。

“臨淵,你等等。”

她匆匆起身,小跑到妝奩前,從裏頭翻出只白底青花的盒子來。

“這是白玉膏,敷上便不疼了。”

李羨魚想伸手接過他手裏的繡棚,將白玉膏給他。臨淵卻錯身,避開了她的手。

他只是平靜道:“不必。”

在明月夜中,即便是刀斧加身,血流遍地,亦不過草草包紮,便要重新提劍上陣。

如今不過是一個針眼,對他而言,並無什麽要緊。

亦並不覺得疼痛。

他淡淡垂眼,繼續往繡布上落針。

李羨魚遲疑一下,勉強在他身畔坐下:“那你小心些……”

話音未落,少年便又紮到了自己的指尖。

李羨魚的語聲頓住,輕輕往裏抽了口冷氣。

臨淵卻仍不在意,只是隨手拿起身側的布巾揩去。

李羨魚秀眉輕蹙,輕聲與他商量:“臨淵,要不,還是我來繡吧。”

她伸手想去接繡棚,臨淵卻仍道:“不用。”

他答應過李羨魚,給她繡個荷包,便不會輕易反悔。

而說話間,銀針又是一偏。

臨淵並不在意,照例去取布巾。

李羨魚卻終於看不過眼去。

她抿唇站起身來,將他手裏拿著的繡棚搶過去,背到身後。

她小聲道:“臨淵,你別繡了。”

“我不想要荷包了。下次,你送我別的吧。”

他比最笨的小宮娥還要笨。

五針裏要紮自己兩下。一整個荷包繡下來,不知道要將自己的指尖紮成個什麽樣子。

臨淵只是擡目看向她,稍頃,下了結論。

“公主想要。”

李羨魚臉頰微紅,卻不肯將繡樣還給他。

她是想要這個荷包。

但如果這個荷包要臨淵這般來繡,她便不想要了。

於是她輕輕轉開了話茬:“我要睡了。臨淵你也早些歇息。”

她說著,回轉過身去,步履匆匆地回到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