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負責?

……李羨魚對他?

在李羨魚說出更荒謬的話之前,臨淵終是翻身躍下橫梁,立於她跟前皺眉道:“不必。”

李羨魚遲疑了一下,輕放下手中捧著的東西。

“真的不用嗎?”她有些猶豫地指了指方才放於長案上的白玉博山爐:“我已經拿好博山爐了。”

臨淵眉心微凝:“公主拿博山爐做什麽?”

李羨魚道:“為了對你負責呀。”

她格外認真地向他解釋:“先拿一鼎香爐過來,往裏供上三支清香禱告天地,我們再一起對著香爐拜上三拜,便算是禮成了。”

雖說她寢殿裏沒有香爐,也沒有貢香,但往博山爐裏添些香藥,應當也是一樣的吧?

她這般想著,便又從小屜子裏尋出自己最喜歡的香藥來,彎眉對臨淵道:“至於祭禮,祭禮……我明日便補上。”

臨淵卻越聽越是古怪。

禱告天地,拜上三拜?

怎麽聽著像是——

臨淵身形微僵,生硬地打斷了她:“不必。”

李羨魚拿著火折的素手輕輕一頓。

她擡起眼來,有些苦惱地輕蹙了蹙眉:“可是,我若是什麽都不做,是不是——”

便成了話本子裏的登徒子了。

多不好。

少年原本冷白的耳緣微紅,語聲卻更冷:“公主從哪裏聽來的規矩?”

——究竟是誰告訴的她,碰一下手腕,便要拜堂成親的?

李羨魚答道:“話本子裏呀。裏頭便是這樣寫的。要先上香,再禱告天地,然後拜上三拜,最後便是禮成。”

她彎眉:“禮成之後,我便能喚你一聲阿兄了。”

少年耳緣處的紅意褪去,似是察覺到不對。

他側過臉來,皺眉反問:“……阿兄?”

李羨魚點頭:“是啊,話本子裏都是那麽寫的。”

臨淵迅速回憶起李羨魚所擁有的話本。

那些話本應當都是經由宮人之手仔細篩選過的,多是些志怪雜談,並無任何一本涉及情愛與男女婚嫁之事。

於是他問:“哪本話本?”

李羨魚答得毫不遲疑:“三國演義。”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是桃園三結義那一回。”

畢竟那本書她拿到手中時便是殘缺的,好多回都沒有。

她還問過竹瓷她們,她們說買到的時候,便是這樣了。

臨淵沒再開口。

少年薄唇緊抿,面色凝霜。

寢殿內一片寂靜,像是周遭的溫度都陡然降了下來。

像是提前入了冬。

李羨魚縮了縮脖子。

她覺得臨淵似乎比之前更生氣了。

李羨魚不明白,與她義結金蘭,是這樣令人生氣的一件事嗎?

可是臨淵之前分明說過,不討厭她的。

李羨魚想不出結果來。

而臨淵也已寒著面色背轉過身去,似想回到梁上。

若是讓他回去了,再想喚他下來,恐怕便沒這般容易了。

李羨魚這般想著,便伸手輕握住了他的袖緣:“等等。”

臨淵半側過身來,薄唇緊抿:“什麽事?”

李羨魚略想了想,小聲道:“那,之前,我算是捉到你了嗎?”

臨淵身形一頓,並不辯解。

“公主想要什麽?”

李羨魚想了想,道:“什麽都可以嗎?”

臨淵仍舊是與上回同樣的答復。

“力所能及。”

李羨魚羽睫輕閃。她提裙走近了些,仰頭望向他:“那你,能不能不要再生氣了。”

她的語聲這般的軟,握著他衣袖的手指纖細如水蔥,那段險些被他扯斷的披帛也好好地挽在臂彎處,隨著夜風而輕盈拂過他的手臂,帶來少女身上淺淡的花香。

他不得不回憶起方才的情形,以及那陌生的感受。

少女的身子纖細柔軟,肌膚細嫩如羊脂。令他觸及她的指尖像被點燃般熾熱,周身的血液短暫地沸騰。

這種陌生的感受令他本能地覺得危險。

像是堅固的鎧甲出現了裂痕,獨行的野獸驟然被人看見了軟肋。

臨淵倏然抽回了衣袖,往後退開三步。

他道:“公主早些安寢。”

說罷,他不再停留,立時展開身形回到梁上。

李羨魚愣立。

稍頃,她想,臨淵這次似乎是真的生氣了。

她一時沒想到什麽合適的哄人方法。

便只好依著他的話,乖乖回到了榻上,換了寢衣,蓋上了錦被。

躺在錦枕上闔眼的時候,她想,也許等明日吃了早膳,臨淵便也消氣了。

畢竟小廚房裏做的早膳是那樣好吃。

待紅帳後的少女呼吸漸漸變得均勻,倚坐在梁上的少年終於睜開眼來,側首看向長窗。

今夜亦未落雨,窗外月朗星稀,白光鋪地,照出每一個夜行之人的行蹤。

臨淵收回視線,解開從宮外帶回的包裹。

裏頭的東西不多。不過一柄輕劍,一張面具,一套夜行衣,皆為能在夜晚更好地隱匿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