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風吹殘窗, 涼意襲人。

李羨魚本能地擡手, 抱住自己赤露在外的雙肩。

一張雪白的小臉從雙頰一直紅到耳後。

搭在她臂彎上的織金外裳隨之滑落,在墜入塵埃之前, 被同樣面色通紅的少年伸手緊緊握住。

幾只灰老鼠自他們身旁吱吱而過, 不知鉆進了廢殿中哪個角落。

兩人回過神來,又近乎是同時地背轉過身去。

李羨魚背對著他,手忙腳亂地將懷裏深綠色的宮裝穿到身上, 胡亂系著扣子。

這樣安靜的廢殿裏,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怦怦作響, 像是要跳出腔子裏來。

而與她背身而立的臨淵也並未好到哪去。

他手裏緊握著李羨魚的外裳,質地輕柔的雪緞貼在他的掌心, 似還殘留著少女肌膚上柔膩的觸感。

淡淡的木芙蓉花香浮湧而來,像是又將方才的驚鴻一瞥帶回眼前。

臨淵呼吸微亂, 身子僵硬, 背對著李羨魚將外裳遞給她,語聲微啞。

“公主的外裳。”

李羨魚也將最後一枚系扣系好, 面上的熱度才略微褪了些,一回過臉來,見臨淵手裏拿著自己的外裳,面上又是一燒。

她緋紅著臉,立時便將外裳拿來。

織金的外裳在她的掌心裏輕輕皺起,像是少女心緒紊亂。

方才的事,她應當生氣嗎?

——可是,臨淵也並非有意。

但若是不生他的氣,她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情形。

於是她最終鼓起腮來, 不輕不重地嗔道:“臨淵, 你占我的便宜。”

背對著她的少年身形一僵。

繼而低聲:“抱歉。”

李羨魚羽睫輕扇。

她想, 這個時候,她應當便該說自己原諒他了吧。

以顯得自己不是個蠻不講理的公主。

她正想啟唇,卻又聽臨淵道:“公主若是仍覺得惱怒,可以立時報復回來。”

李羨魚訝然。

這樣的事……還能報復回去的麽?

她下意識地問道:“怎麽個報復法?”

臨淵並未立時作答,只是問她:“公主可換好衣裳了?”

李羨魚低頭看了看,悄悄將兩枚系錯的扣子換回來。

這才輕點了點頭。

但是旋即她想起臨淵背對著她,便輕聲啟唇道:“已經換好了。”

臨淵隨之回過身來。

他面上的紅意已褪,微余耳後還有淡淡的薄紅。

他垂眼看著地上布滿塵埃的青磚,啟唇道:“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這便是他對報復的所有理解。

李羨魚清澈的杏花眸裏有困惑之色轉過。

正當她努力去理解臨淵話中的意思的時候,卻見少年已經擡手,解開了武袍領口的系扣。

他的手指修長,動作利落得像是素日裏拔劍對敵。

武袍上的幾枚系扣根本不是對手,刹那間便被一解到底。

繼而,月白色的裏衣也被他信手扯開。

廢殿內光線晦暗。

但李羨魚離得這般近,近乎就站在他身前。

她來不及反應,就這樣驀地看見少年精致的鎖骨,堅實的胸膛,以及肌肉結實的小腹。

李羨魚徹底震住。

回過神來後,她立時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從手背到素白的指尖都被面上的熱度蒸得通紅。

“你,你快將衣服穿上!”

臨淵正在解開衣襟的長指一頓。

他擡起眼來,問:“公主消氣了麽?”

李羨魚覺得自己現在一點也不生氣了。

她只是恨不得找個磚縫將自己藏進去才好。

她胡亂點頭,語聲慌亂:“你先將衣服穿好再說這些。”

她羞急道:“我不與不穿衣服的人說話。”

臨淵看不見她面上的神情,只是聽她的語調慌得像是雨水打過的花葉。

一點也不像是高興的模樣。

似乎是適得其反。

臨淵輕皺了皺眉。

終究還是依言將武袍重新系好。

他道:“公主可以睜開眼了。”

李羨魚仍舊有些後怕。

她聞言只將手指挪開些,從指縫裏悄悄看了一眼,見他真的將衣裳穿好了,這才慢慢放下手來,緋紅著臉小聲抱怨他:“臨淵,你,你怎麽能一言不合便解衣裳。”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眸色淡淡:“公主同意了的。”

李羨魚怔住。

她從沒想過這句話是這個意思。

要是早知道,要是早知道——

李羨魚臉頰更燙,覺得自己愈說愈錯。便錯開臉去,只想這快些將這件事揭過:“那,那你以後不能再這樣了。”

她說著,便想擡步往殿外走。

臨淵側身,啟唇問她:“公主不想出宮了麽?”

李羨魚這才想起這回事來。

她探出的足尖慢慢收回來,好半晌才蚊聲道:“想的。”

她伸手,將臨淵手裏的食盒接過來,把方才換下的外裳放進去,又從裏拿出了那兩盒事先藏好的妝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