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

喻宜之在公司開會並處理設計方案時,漆月回到自己家呼呼大睡,一直到快中午的時候,她才從蚊帳裏伸出一顆毛茸茸的頭。

她住的這一棟是老城區的舊筒子樓,說不上有多少年頭了,反正肯定比她歲數大得多。

她順著空氣中飛揚的塵埃望過去,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正蜷身坐在一把小竹椅上,慢悠悠搖著手裏的蒲扇,莫名應和著樹上蟬鳴的節奏。

這裏的一切都是熱的,暖的,亂糟糟而充滿生活氣息的,與喻宜之那滿是冰冷大理石的高档公寓形成鮮明對比。

漆月伸手揉揉自己的頭發——她剛才夢到喻宜之了,還好眼前的一切,能快速將她從那令人不爽的夢裏拖出來。

她趿著拖鞋走到老人面前蹲下,一雙要麽狠戾要麽嫵媚的貓眼,流露出難得寧靜的溫柔,接過老人手裏的蒲扇一下下扇著:“奶奶,熱麽?我早就說裝個空調。”

這位被漆月喚做“奶奶”的老人,名叫漆紅玉。

“費那錢幹嘛。”漆紅玉笑眯眯的說,一雙盲眼透著茫茫的灰:“有那錢你不如替自己存著,而且這老房子的電路,哪還帶得動什麽空調?”

這倒是真的,這片亟待改造的老城區,立著這麽幾棟松垮垮的筒子樓,電線盤根錯節的拉在半空猶如蜘蛛網,處處流露出腐敗頹喪的氣息,好像城中心的貧民窟。

如今這裏的房子大多租了出去,還住在這裏的本地人不多了。

漆月笑著站起來:“都跟你說了,我現在不缺錢,你不用為錢的事情操心了。”

她往走廊另一端的公用廚房走:“中午吃青椒肉絲面行不行?”

漆紅玉:“你說吃什麽就吃什麽。”

一直走到漆紅玉聞不到的地方了,漆月才摸出一根煙點了咬在唇間,她看起來懶懶痞痞的渾身戾氣,做起飯來倒是動作利落,整間廚房很快飄出噴香的氣息。

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跑過來,扒在掉漆的門邊叫:“漆老板,你又做什麽好吃的了?”

漆月笑道:“虎子就你嘴饞。”說著又盛了一小碗青椒肉絲給虎子。

虎子笑嘻嘻接過道了謝,轉身回家關門後,不隔音的老房子卻讓漆月聽到虎子他媽的訓斥:“又去要吃的?我餓著你了還是怎麽著?都讓你不要跟那女人混在一起,她是什麽好東西?打起架來,那是要見血的!”

虎子頂嘴:“我不怕血!”

虎子他媽:“能耐了你!不怕血是吧,死你怕不怕?她那種人哪天死在街頭了都不一定。”

漆月無所謂的挑挑眉,反正兩家人住得隔著段距離,這些話不要被漆紅玉聽去就好。

她端著兩碗面回了自己屋子,漆紅玉一邊慢慢摸索著吃面,一邊問了句:“聽說小喻回來了?”

“咳咳咳。”漆月差點沒被一條青椒嗆死:“你聽誰說的?”

漆紅玉:“鄰居們都在議論這事,說她來改造我們這片老城區。”

她問漆月:“小喻既然回來了,她什麽時候來看我呀?”

“她忙,可能暫時來不了。”因為漆紅玉的一雙盲眼看不到,漆月的臉色毫無顧忌的黯淡和狠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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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鳴聲聲的下午,漆月把所有時間都花在了摩托車行,前兩天有個客人送來了一輛很棘手的摩托車,全車行只有她一個人能修。

她修車的時候,偶爾懶得穿工裝,比如今天,就穿一件領口松垮垮的T恤加一條破洞牛仔褲,一邊領口松垮垮順著肩頭垂下來,她卻毫不在意的叼著煙吹著口哨。

明明長得明艷嫵媚,拿著扳手的細瘦手腕卻帶著一股狠勁,應和著她眼底濃濃的戾氣,渾身機油也滿不在乎。

一直到車修好了,漆月站起來長長吐了一口氣,扔了煙頭往淋浴間走。

有來修車的男人在氤氳的水蒸氣中聞到沐浴露香,半帶調戲的吹了聲口哨。

旁邊車行的年輕男人小北,一個頭盔砸過去:“漆老板你都敢調戲?瘋了吧。”

男人色變:“我操,是漆老板啊?我還以為是誰的女朋友來了。”

正說著,漆月穿好了衣服走出淋浴間,一頭淺金頭發還是濕漉漉的,白皙皮膚因為剛洗完澡幾乎變成半透明,洗去了濃妝,比剛開始看著小了好幾歲。

在暮色夕陽下竟有種純凈的感覺。

男人恭敬叫了聲:“漆老板。”

“剛才是你吹口哨?”漆月慵懶笑著:“活不耐煩了?”

男人賠笑:“沒沒,我沒想到是你。”

圈子裏沒人敢惹漆月,一是因為她這人有種不要命的狠勁,二是因為她特花,男朋友女朋友交過一堆,但沒有一個超過兩周,整個人跟沒有心似的。

男人生怕那一聲口哨得罪了漆月,結完賬還給漆月和小北買了兩包煙。

小北顛顛煙盒:“漆老板還是你厲害,這些人哪個不是被你治的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