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就在這個瞬間,喻宜之忽然好想漆月。

然後她眼前,就真的出現了漆月的一張臉。

喻宜之瞳孔倏然放大,穿過重重人群望過去。

漆月穿一身黑西裝立在門口,一手插兜又美又拽的,已經吸引不少人在向她看。

哦對了,錢夫人是有心把今天這個酒樓也交給漆月打理的,漆月的確是在她自己的領域裏越爬越高了。

然後呢,變成下一個錢夫人?

她們的人生好像走向了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從高中開始的平行線,現在看來更無相交的可能。

艾景皓觀察著喻宜之的臉色,也許在那清冷淡漠中罕見的看到了一抹憂傷。

他猶豫了下,對喻宜之說:“我帶你先走吧,這裏你什麽都不用管了。”

他皺眉瞥喻彥澤一眼,喻彥澤不自覺退開一步。

喻宜之並沒回應艾景皓,而是直愣愣望著漆月,她發現自己所有脆弱的時候,想的永遠都是漆月,也許十八歲那個雨夜、少女渾身濕淋淋前來拯救她的畫面,早已鐫刻進她心底最深處。

但漆月不看她,先是移開了眼,後來微低著頭。

喻宜之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這才道:“走吧。”

她和艾景皓往門口走,眼神卻始終落在漆月身上。

她倆越走越近。

穿越重重人群。

穿越晚宴絢綺的燈光。

穿越酒杯的輕碰和起伏的談笑。

終於她倆擦肩而過。

只不過,喻宜之緊抿唇線,漆月唇角勾著釋然的笑。

喻宜之心想:釋然什麽呢?終於解決了七年來的心結、可以徹底擺脫我這個累贅了麽?

她動動嘴角,發現自己即便是演,也並擠不出漆月那種笑。

又蜷蜷手指,漆月沒插進兜裏的那只手就垂在腿邊。

喻宜之手指輕刮過她手背,像觸電。

宴會廳燈光太暗,並無任何人注意到她這小動作。

漆月的手凝滯一瞬,就大步向前走去了。喻宜之手指一空,只余下空蕩蕩的風。

******

艾景皓開車過來的,應該是早打算好來接她,自己沒準備喝酒。

他讓喻宜之坐在副駕,座椅的柔軟牛皮散發出高級的芬芳。

“冷麽?”他打開暖氣:“等我會兒。”

匆匆走回來時,他手裏端著一杯熱巧克力,遞到喻宜之手裏。

“謝謝小艾總。”

喻宜之看著紙杯上精致的logo,想起附近有家昂貴的比利時巧克力店,K市人的消費水平支撐不起,快要倒閉的節奏。

入口稠厚,不甜微苦,她靠在座椅上小口啜飲。

豪車,暖氣,進口巧克力,這該是她費盡心機追尋的生活。

可她滿腦子想的,卻是K市老城區那棟舊筒子樓,墻和家具上膩滿擦不掉的黑色油汙,狹促的房間因不夠通風總有散不盡的樟腦丸味。

她問艾景皓:“你怎麽在這?”

年輕的男人坐在駕駛座上看她:“你兩天後不就要回邶城了嗎?我來分公司處理點事,順便幫你收拾東西。”

喻宜之聽到回邶城這件事,沒說話,眼睫垂著。

艾景皓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說:“我先送你回家吧,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喻宜之搖頭:“不用了,謝謝你今晚幫我解圍,你先回去吧,我想去個地方。”

“去哪?我送你。”

“真的不用了。”

“我擔心那混蛋再來找麻煩,把你送到,看看沒什麽情況我再走。”

喻宜之沒心思再推辭下去:“那謝謝了。”

******

艾景皓把喻宜之送到老城區改造那片工地時,不禁笑了:“喻總,是不是走火入魔了?這都幾點了還非要來看工地?”

連工人早都下班回去了。

喻宜之拉開車門下車,再次對艾景皓道謝:“你先回吧。”

艾景皓叫住她:“宜之。”

輕聲問:“是不是不該讓你來K市做項目的?”

喻宜之一頓。

搖搖頭:“無論如何,我都會回來的。”

她向工地走去,艾景皓在她身後道:“今晚騷擾你的那混蛋,你真的不用擔心。”

喻宜之:“你都不問他是誰麽?”

艾景皓笑了下:“是誰都好。”

一句張揚自得的話被他說的溫和儒雅,他的確有這樣的底氣。

艾景皓開車離開後,工地恢復寂靜,喻宜之穿著高跟鞋往裏走的有點艱難,這裏只剩斷壁殘垣,月光灑下,配合外面一叢叢的雜草,像一個被拋棄的小世界。

她曾和漆月抵死纏綿的老宅已經不存在了,只有被保護起來的老榕樹還矗立在那裏,像一個古老地標指明著方向。

明天,這裏就要開始為新樓搭建做準備了。

她拎著禮服下擺走過去,一處處看著。

這面還殘存未劈碎的墻,會不會就是她和漆月曾經的臥室,她們曾在這裏手心與足心相抵,汗液浸濕了一條條床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