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空氣瞬間凝滯下來,姬衡玉面色不改,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將茶杯收回,輕輕放在了桌上。

沈惟舟漂亮的臉上病容未消,長睫低垂,似有歉意:“抱歉,我不喜歡喝茶。”

“苦。”

像是孩童撒嬌的話語配上沈惟舟那張臉就莫名相合起來,姬衡玉盯著沈惟舟良久,終於笑出了聲:“本宮倒是不知道秦王宮裏還有這般有趣的人兒。”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沈惟舟擡眸,裝作沒看見姬衡玉眼中的探究之意,溫聲回應道:“盛空陽,讓殿下見笑了。”

隨意一些又如何?

反正現在頂著盛空陽的身份,背後好歹有天下第一宗門作為後盾,就算是晉國太子也不能讓沈惟舟做不想做的事,秦國帝君在動他之前也要思索三分。

除了武功被廢後自甘消沉的那段時間,沈惟舟從來不知道忍氣吞聲這個詞該怎麽寫。記憶中哪怕是在入天算之前給人做些零活換一口飯吃的時候,他也敢用弱小的身軀與成年的乞丐撕咬,把屬於自己的那份吃食搶回來。

就算沒有武功,他也自有保全性命的辦法。

所以他不怕姬衡玉。

姬衡玉聽到這個名字後略略思索了片刻,很快就找到了對沈惟舟的印象。

“天算宗主之子?”

沈惟舟微一頷首:“正是。”

得知了沈惟舟的身份後,原本熱情的姬衡玉頓時變得興致缺缺,言辭中甚至不由自主地透露出幾分輕嘲:“聞言盛公子對風九禦少宗主一往情深,不惜以三年自由換取風九禦的性命,如今看來確有其事,倒也真是一樁佳話。”

“時候不早,本宮就不留盛公子用飯了,下次再見風少宗主,代本宮問好。”

“秋琴,送客。”

面色不好的秋琴顯然還在因為剛剛的事不滿沈惟舟,因此只是象征性地把沈惟舟送出院子,就告辭回去了。

又是一個好天氣,沈惟舟慢吞吞地往秋琴指的方向走去,邊走邊曬太陽,和系統討論著彈幕內容。

“作為深情男二的姬衡玉為什麽不喜歡我?”

“正常,我又不是盛空陽。”

“我為什麽不喝姬衡玉遞過來的茶?”沈惟舟不解,“不喝就是不識好歹?不想喝。”

沈惟舟自認為看人還算準確。但姬衡玉這個人,他看不透。

傳聞中的姬衡玉生而知之,天生帝命,是一個光風霽月的翩翩公子。

但沈惟舟的直覺告訴他,姬衡玉並不是表面上那般簡單和灑脫。

小心為上。

所以不接姬衡玉的茶,也就意味著不承姬衡玉的意,想辦法還了昨晚的人情之後,他與姬衡玉就算兩清。

他自己的身體他自己心裏清楚,昨晚就算姬衡玉不救他也死不了,只不過要病更長些日子罷了。

左右不過就是病秧子,時間多一些少一些沒有什麽太大的分別。

這個人情,可以還。

【彈幕開始罵你敗壞他們家“小太陽”名聲了!】

系統義憤填膺。

【有本事讓盛空陽自己來啊。】

【本系統從來不從門縫裏看人,結果沒想到有些人就只有門縫裏那麽點,還要怪本系統看不起,我呸——】

沈惟舟笑得溫和,讓系統把彈幕關了。

“敗壞名聲?”

“也不是不可以試試呢。”

秦隨醒的比沈惟舟要早很多。

雖然昨晚沈惟舟下手毫無保留,但畢竟沒有內力,傷口只是看上去嚴重。秦隨十二歲便開始上戰場,大大小小的戰役刺殺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昨晚跟以前比起來根本就不算什麽。

要不是中了藥神志不甚清醒,沈惟舟連近他身的本事都沒有,更遑論打傷他。

想到這兒,秦隨的神色有些陰郁。

昨晚他一時心血來潮去刑獄司看了一眼李仁立的妻兒,想從他們口中得知燕國是否有更多的細作潛伏在秦國境內。

一開始倒是正常,李仁立的妻子破口大罵他暴虐不堪殘害忠良,話裏話外把自己通敵叛國說成替天行道,秦隨聞言眼皮都不擡一下,給了她一個痛快。

或許是母親的死狀嚇到了兩位少爺小姐,李仁立的一雙兒女跪倒在地,聲淚俱下地告訴秦隨叛國是其父一意孤行,與他二人無關。

“陛下,嬌兒知道一份名單,是在父親書房裏看到的,嬌兒願意把名單獻給陛下,求陛下一份恩賜。”

李嬌兒更是字字泣淚,把自己撇了個幹幹凈凈,試圖用名單讓秦隨網開一面。

秦隨耐性很好:“說吧。”

李嬌兒怯懦地看了一眼兄長,慢慢朝秦隨爬過去……然後揚手撒了一把粉塵狀的藥。

那是她兄長給她的,讓她趁秦隨不注意用在秦隨身上。

哪有什麽名單,都是拖延時間讓秦隨放松警惕的說辭罷了,進刑獄司水牢的人從來就沒有活著出去的,但李嬌兒想活,她兄長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