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3頁)

杜太守搖搖頭:“不妙啊。”

這些年來,他不是沒察覺到江南官場的種種暗潮洶湧,反而因為在其位時間久了,愈發能感受到江南這一灘死水的表象下隱藏著多麽驚人的陰謀。

但他沒有證據,也沒有了一開始時的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膽量,於是只能每年在上折子述職時隱晦地提一點東西,卻也從未收到過帝王的召見和問詢。

杜允正是京官外放,他之前跟過當今陛下,心裏明白秦隨不是個昏庸的,甚至這位陛下文韜武略,萬世難出其一。用丞相的話來說就是,那位啊,天生帝命。

明白這些的杜太守自然不會懷疑陛下看不懂他折子裏言辭的不對勁,那沒收到回應的原因就很好說了——就是他的折子根本就沒到過陛下手裏!

內外不知道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他這把老骨頭,沒有萬全之策,杜太守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安慰著自己順其自然,嘔心瀝血地繼續發展揚州農工商業,眼看著百姓的日子一天天好過了起來,他也是松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春秋,就在杜太守以為要一直這麽過下去的時候,異變突生。

沒有任何征兆,數月前,突然就來了一隊私兵,大搖大擺地殺入了揚州城,並把城中重要商鋪和太守府都給圍了起來。

杜太守又驚又怒,看著被送到太守府門口的屍體當場就拍桌而起,要去找賊子算賬,誰知連書房門都沒出就被逼了回去。

來人笑吟吟地抽出長劍抵住杜夫人及孩子的脖頸,語氣是恭敬的,但話裏話外卻都是赤裸裸的威脅,裏面透露出的消息更是讓杜太守膽戰心驚。

他說他們是陛下的人,特下江南為陛下掃清逆黨,而陛下不日將至。

他們是陛下派來的人馬?

杜允正斷然否決這個可能性。

如果他沒見過陛下,沒參與過朝會的話,那他確實有可能會覺得來人這種暴虐殘忍的手段跟傳聞中的秦國暴君如出一轍,殺人只憑喜好心情,不看緣由。

但他近距離接觸過秦隨,知道秦隨縱然有時手段強勢了些,也不是個濫殺嗜血的性子,更何況空口無憑……

杜允正眼睜睜地看著代表秦國帝君的黑金龍雀令牌被來人拿了出來,胸口頓時一悶,差點就要吐血。

黑金龍雀令只有大秦歷代皇族直系擁有,一人一塊,身死後銷毀,而本朝皇族直系只有當今陛下秦隨一人。

更何況那龍雀令上明明白白地就刻著“遇安”二字,知道陛下名諱的人不多,但老臣多少都有所耳聞,杜允正也是其一。

這正是秦隨的黑金龍雀令無疑。

此令一出即代表著天子親至,就算杜允正有再多的不滿和惶惑,也無法多說什麽——他只能佝僂下一生清正挺直的腰身,讓這些沾滿揚州百姓鮮血的劊子手住進了太守府。

不過他們好像真的就此安分了下來,也或許是有什麽別的想法。總之除了那日進城時肆無忌憚見人就殺的情狀,杜允正沒再明面上看到這群人殺一個人,這也讓他稍稍按下了那顆愈發躁動的心。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

山雨欲來風滿樓。

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

杜夫人還在斟酌著用詞,試圖讓近些日子來一直睡不好的杜太守安心一些,但很快的,這幅美好的畫卷就被不速之客打破。

一個以前從未見過的生面孔出現在了太守府,如果沈惟舟在這裏,那所有人大概會聽他吐出兩個字。

假的。

一個自稱齊景軒的男人帶著據說是陛下的聖旨,態度溫和又不失強硬地“請”走了杜太守。他告訴杜太守,也告訴著太守府其他的人,他們需要去城門外十裏處迎接陛下。

杜允正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他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勁,於是只能輕輕拍掉夫人不舍的手掌,讓婢女帶著夫人下去休息。

杜夫人欲言又止:“老爺……早些回來。”

杜太守一身官服,姿態隨意地擺了擺手,跟著這位“齊小將軍”就出了府。坐上馬車之時,杜太守似有所覺,撩起簾子又朝府門看了一眼。

剛剛還在門邊目送杜太守的杜夫人和一眾仆從都不見了。

一股巨大的恐慌攫取住了他的心,杜太守深吸一口氣,剛要叫停馬車,就聽見駿馬嘶鳴,馬車以更快地速度行進了起來。

杜太守:……

多說無益,看樣子來人也不是什麽善茬,不可能輕易放他離開的。那就只能既來之則安之,等見到那所謂的陛下之後再走一步看一步了。

杜太守現在也不願意相信自家陛下是一個昏庸殘暴之人,他更願意承認是有人竊取了陛下的黑金龍雀令,從而想利用他給陛下造成什麽威脅。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這樣想倒也沒什麽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