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雨

整個特事處裏一片靜寂。

所有人都好像感覺到火山即將爆發一樣,路過處長辦公室的時候,總是躡手躡腳,生怕稍微大一點的響動將裏面的炸彈引發,被怒火淹沒。

“你嚇到他們啦。”

傅處長無奈嘆息,看著虛掩的門外那些悄悄飄過的影子,給面前少女的杯子裏倒茶。

“怕什麽?怕我這個瘸子?”

艾晴好像被逗笑了,可不論是臉上還是眼瞳之中都沒有絲毫地笑意:“放心,就算是再怎麽不堪,我也不至於在特事處撒潑。”

“不,我是想勸你冷靜一些。”

傅處長搖了搖頭,想要抽煙,可又好像想起什麽,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挽起袖子又往胳膊上貼了一片尼古丁貼。

“不論是天文會還是社保局,歸根結底還是要照章辦事的,既然有規矩,就肯定有不痛快的地方,你沒必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說實話,我不擔心戚問。”

艾晴漠然地嗤笑了一聲:“哪怕看上去再怎麽像個人物,骨子裏還是當年做狗時習性,稍微有了兩根骨頭就拎著到處炫耀起來。

偏安一隅的話,陰家暫時還拿他沒辦法,竟然腦抽到想要跳進金陵的泥潭裏去。根本不動腦子想想,他再厲害,難道有當年的槐家威風麽?

過不了兩年,他就會被那些世族聯手敲骨吸髓吃幹凈……到時候,恐怕他還要感謝陰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留他一條狗命吧?

我所擔心的,是歸凈之民。

在這件事裏,戚問並不關鍵,但問題是,我們能找到的所有線索,全部被戚問那個自作聰明的混賬給毀了!”

她面無表情地敲打著扶手:“如今我們的手中除了一堆屍體和一座廢墟之外,就只剩下一首狗屁不通地預言詩。

這種情況下,倘若那群家夥真有什麽動向的話,我們簡直是在坐以待斃!”

傅處長也沒有說話了,只是焦躁地挽起了袖子,又貼了兩片尼古丁貼。

這麽多天了,不論是內部公告還是同僚之間的私下交流,他們幾乎都已經對周邊的情況和歸凈之民近幾年來未曾有過的大規模動員有了了解。

不止是新海,超過七八個城市中都發現了異常,幾乎整個東夏東部沿海地區都被涵蓋在內。

稍不注意就又是一場邊境戰爭,到時候不知道多少人會受到波及。

誰都不想讓火花在自己的轄區之內爆發起來,不論是從職責還是從職業生命的角度來講都是一樣。

可令艾晴感覺到不安的不止是如此。

還有什麽其他的東西令她煩躁乃至憤怒。

就好像出門忘記帶鑰匙和關水龍頭一樣的預感徘徊不去,當你知道你該死的直覺又要開始奏效了的時候,心情就很難舒暢起來。

縱然這一份才能受到眾多人的欣賞,但很少有人能夠體會艾晴本身對此有多麽厭惡。

尤其是當你不知道樓上的鞋子什麽時候會掉下來的時候,就更加的深惡痛絕。

這一份焦慮一直纏繞在她的腦中,直到某一個瞬間,她終於找到了這一份異常的來源,猛然起身,撐起拐杖回到了審訊室的門外,環顧著四周。

空空蕩蕩的走廊,隨處可見的垃圾桶,還有垃圾桶頂部的煙灰缸上,那個怎麽看怎麽礙眼的小瓶子。

艾晴伸手,端起了那個拇指粗細的瓶子,裏面還殘留著一滴淡紫色的液體。

嗅起來有隱約苦澀的味道,像是某種藥物。

隨身的試紙反應為橘紅色。

她可以斷定,這是某種來自邊境的藥劑,橘紅色相則位於代表興奮劑的紅色和代表鎮定劑的黃色之間。

她看向傅處長:“剛剛還有誰來過這裏麽?”

傅處長一臉茫然,隨手拉過了一個剛剛整理完筆錄的下屬,結果下屬也一臉困惑地看著他們。

“您是說槐詩麽?”下屬想了一下,看向艾晴:“你們不是一起的麽?”

啪!

瓶子摔碎在了地上。

終於……

當樓上終於將另一只靴子丟下來的時候,艾晴發現自己除了錯愕和震驚之外,竟然感覺到了一絲解脫。

“怎麽了?”傅處長問。

艾晴撐著拐杖,無力地揮了揮手:“現在去清點一下你們的出勤人員吧,重點清點一下武裝守衛,還有他們身上的武器配備。”

抱著難能可貴的信任與理解,哪怕艾晴並沒有做出任何解釋,傅處長姑且還是按照她的要求下達了命令。

很快,經過了短暫的搜查和清點之後,今日的出勤和實到記錄遞交了過來。

荷槍實彈的武裝守衛一個沒少。

但出勤記錄卻有了差錯,有個人不見了,很快,不見了的人就被人從廁所地隔間裏找到了,身上還綁著繩子,嘴上封著膠帶,正在奮力掙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