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五章 繁星與我(第2/3頁)

血色長劍被美德之劍再度格開,輕巧而靈敏,行雲流水那樣,令這不值一提的進攻偏轉。

槐詩手中,憤怒之斧的輪廓浮現,劈下!

斬落他最後的右手。

殘肢飛起。

可陸白硯卻沒有絲毫的遲滯,像是野獸一樣,張口,鋒銳的牙齒咬向了槐詩的喉嚨。

苦痛之錘揮出!

巨響!

殘缺的軀殼倒飛而出,不等他落地,槐詩的身影便自他面前閃現,彈指間,數次影葬穿梭,未曾被他拉開一絲一毫的距離。

怨憎倒持。

自鴉群饑渴的鳴叫中,貫穿了他的胸膛,將他釘在了地上。

陸白硯張口,吐出破碎的內臟,可眼神卻依舊狠厲,遲滯的昏沉中,這一份痛恨未曾消散,反而越發的厚重。

幾乎快要讓雙眸裂眶而出。

槐詩擡起腳,踩住了他的身體,雙手握住刀柄,刀刃下壓,一寸寸的貫穿了他的身體,可陸白硯依舊執拗的昂著頭,像是要再度撐起自己的身體。

用殘缺的牙齒,咬碎槐詩的喉嚨!

“為何如此固執的自尋死路呢,陸白硯——”

槐詩漠然的俯瞰,冷聲發問:“為什麽又不肯乖乖去死?”

陸白硯淌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像是被逗笑了。

是啊,為什麽呢?

為什麽就只有我如此狼狽?

一輩子虛度光陰,想要有所作為,又怕被汙漬染黑,想要遠離紛爭,可是卻又不甘於抱負。想要成為美玉,可心知自己的能力,只能做一塊與墨同汙的硯台……

一個用來妝點的擺設。

憑什麽,就只有我不能有所成就!

就因為我還活著嗎?!

“我明明也戰鬥到了最後一刻啊!”

垂死的野獸怒吼,忍受著這一份積攢了七十年的悲憤和痛苦,嘶啞的質問:“難道就非要淪落到這樣的結局不可嗎?”

“就因為我還活著?”

他淒厲的咆哮,用盡所有的力氣:“我沒有背叛過理想國啊!”

沉默裏,只有遠方的風聲,飛揚的雪粉落下。

槐詩失望的閉上了眼睛。

“那你的學生呢,陸白硯?”

他輕聲問:“他們去哪兒了……”

陸白硯的神情一滯。

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就好像再度回憶起七十年前,那些噩夢一樣的場景。

坍塌的建築,傾斜的世界,從穹空之上隕落的天國,燃燒的火焰,同伴的哀鳴和哭聲……

還有那些他所鐘愛和引導的學生。

屍骸狼藉。

空洞的眼瞳中,倒映著自己慘白的面孔。

他們……

他們都死了。

死在,自己的面前——

所有的同伴,所有的學生,自己所保護,所為之驕傲的一切,都在那天迎來了終結。

被埋葬在廢墟之中。

沉入地獄。

而寂靜中,那個扶著劍的老師再度發問,滿懷不解:“可為什麽你還活著呢?”

陸白硯嘴唇艱難的開闔,可是卻無法發出聲音。

像七十年前那樣。

他倒在地上,失魂落魄,明明已經忘記了呼吸,卻忍不住瑟瑟發抖。

而在蔓延的血泊中,馬瑟斯回眸,向著死者扶了一下帽檐之後,便從他身旁走過,漸漸遠去。

就好像沒看到他一樣。

因為,他沒有反抗……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站出來。

只是看著一切的發生,任由事態無可挽回。

任由他們將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奪走。

一言不發……

不論是羅素,還是槐詩,其實都不在乎那一天陸白硯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們所不齒,是這狼狽到不堪入目的結果。

“為什麽,你的學生會在你之前死去?”

槐詩輕聲問:“回答我——為什麽,你沒有為他們復仇?”

在寂靜的落雪中,只有艱難的喘息。

陸白硯呆滯的看著他。

就好像無法理解他的話語。

“看啊,背叛之前,你就已經失責,不是嗎?”

槐詩說:“你沒有做出選擇,所以,你沒有選擇站在理想國這一邊。

你選擇了旁觀……

很遺憾,‘旁觀’,是背叛的無數種讀音裏最令人作嘔的一種。

——最後,你坐視學生的死去,親手葬送了自己的未來。”

舍棄了自己理想的傳承,換來這毫無意義的漫漫余生……

呼吸著他們的犧牲換來的空氣,吃著他們的血換來的甜美早餐,過上了他們獻給這個世界上所有人的平靜生活。

然後,滿懷著憤怨和不甘。

對別人說,我是無辜的……

一個錯誤,可以有千百種理由,但唯獨背叛,不存在借口。

它不是行為。

而是無法挽回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