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八十章 信條(第4/6頁)

可他的動作不曾停滯。

緊接著,是突破了道德和律法的束縛,那些對待他人毫無來由的惡意。

再然後,是麻木於現實之後對一切哀鳴都理所當然的漠視。乃至踐踏著同類、追逐利益,將曾經的犧牲盡數泡在腦後的遺忘……

為了自己,不惜破壞他人。

為了蠅頭小利,不惜遺禍無窮。

為了野心和權力,不惜率獸食人。

那些從人世之中所萃取出的惡意,可以稱之為原罪的東西化為了匕首,貫穿了槐詩的靈魂,將一點點的釘進這一片地獄之中。

令燃燒的光芒熄滅。

那些武器無法殺死他,他將自己再度重鑄,凝結成鋼鐵,同死亡拔河,未曾放棄。

而吹笛人,只是冷漠的松開了手。

“就在這裏說再見吧,槐詩。”

他俯瞰著那些逝去的一切,後退了一步,淡然道別:“這一片求索追逐之後所創造的絕望之土,這便是與你相襯的葬身之地。”

不必再浪費時間,去親自費盡心機去砸碎這一塊頑鐵,去用自我的意識一點點磨滅槐詩的靈魂。

這裏就是他為槐詩精心挑選的目的。

時光會毀滅一切。

在超越時光的白銀之海中,一瞬間可以變成永恒,同樣,永恒也不過是一瞬,就在這依舊運行的廢棄層裏,推演還未曾繼續。

離開這裏之後,只要一秒鐘,那數十萬年的時光就會將他徹底蒸發。

他將無聲消散,如同一名理想國的成員一樣,永恒的融入這一片鑄就殘忍現實的廢墟之中。

就這樣,伴隨著冷漠的道別,門扉在吹笛人身後,悄無聲息的關閉。

只留下永恒的寂靜。

還有地獄中已經毫無意義的時光。

只是一瞬間,一切都已經結束。

永恒已經無聲流過。

此刻,宏偉到看不到邊際的驗算層中,人智的聖殿之下,滿懷著歡欣的大笑聲響起。

伴隨著那澎湃的潮聲,無形的階梯拔地而起。

名為混亂的長路與此展開,自無數主張的矛盾和預演的災害之中,節節延伸,通向了再生計劃的盡頭。

那一扇隔絕著他和永恒人智的大門。

此時此刻,吹笛人哼唱著地獄中的歌謠,踏上了這一條播撒滅亡的道路。

一步,又一步。

直到身後,有門扉開啟的聲音響起。

他的腳步停頓在半空中之中,不曾回頭,不願意再去看那一張令人作嘔的面孔,只是看著前方。

隱藏著薄霧之下的面容和神情,就仿佛要將一切猙獰和怒火吞盡。

“嘖,槐詩……”

就在他身後那一扇破碎的大門裏,從往昔的殘骸裏爬出的亡魂伸出了手。

艱難的,堅定的,爬出了永恒的地獄!

……

……

在那一片永恒的黑暗裏,究竟度過了多久呢?

槐詩已經忘記。

一百年,兩百年?

亦或者是,一千年,一萬年?

在凍結的沉睡之中,就連鋼鐵都為之銹蝕,風化,漸漸消散。

可在朦朧和煎熬中,他卻聽見了挖掘的聲音,好像土石翻卷的細碎聲響,以及,沙啞的聲音。

在呼喚他的名字。

“槐詩。”

有人在重復著他的名字:“槐詩,槐詩,槐詩。”

喋喋不休。

他說:“槐詩!!!”

傾盡全力的,用朽壞的肺腑和被撕裂的肺腑,呐喊。

呼喚他的名字。

就像是過去的所有人一樣。

讓破碎的鋼鐵面孔,微微顫動了一瞬。感受到那些釘進自己靈魂中的匕首消失無蹤。或許是已經被拔出,亦或者,是在漫長的時光中也隨之風化,消散。

所存留的,只有支離破碎的自己,還有,永恒不變的地獄。

仿佛有雨水落在了他的臉上,但卻毫無蹤跡。

然後,他終於看到了,眼前那一張衰老幹枯的面孔,徒留形骸,仿佛枯骨一般的輪廓。

“槐詩……槐詩……”

那一雙漆黑的眼眶裏,空空蕩蕩,靈魂的火花在艱難的跳動著,仿佛風中殘燭。

看著他,語無倫次。

“我終於……我終於……找到你了……”

哪怕是在近乎永恒的消磨中,一切都分崩離析,可在那一張幹癟又破碎的面孔之上,槐詩卻分辨出了某種分明的喜悅和解脫。

他看著槐詩的面孔,一遍遍語無倫次的重復:“終於……找到你了……”

就仿佛喜極而泣。

可是幹枯的靈魂中卻再無眼淚。

除此之外,忘記了所有的話語。

在漫長又漫長的尋覓中,他早已經忘記了自己,忘記了自己的目的,甚至忘記了自己為何不能放棄……

可唯一沒有忘記的,是這個無數次重復中已經快要代替自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