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初挽疑惑:“後仿的?誰說的?”

陸建昭嘆了一聲:“這不是鴻燕她爸蘇教授本身就是做考古的嘛,他挺喜歡那個青花瓷蓋罐的,昨天拿過去給幾位博物館裏鑒定陶瓷的專家看了,結果大家研究了一番,都覺得那個款不對。”

陸建靜從旁聽著:“款不對?”

陸建昭無奈:“人家博物館的都是專家,對這方面研究得比較透,說是宣德年後的三代就封了窯,正統朝的禦窯已經不燒制了,人家都不燒制了,怎麽可能還有這種落款的禦窯青花瓷呢!還有上面的款,也不對,就算正統年間有燒制,也不可能落那種款,私開窯是犯罪,竟然還敢落正規年款,那就是罪加一等!”

他嘆了聲:“開始蘇教授也以為是真的,這個仿得太像了,和正經宣德青花瓷沒兩樣,可後來博物館的專家一解釋,他才一下子想明白,自己那是犯傻了。”

他無精打采地解釋道:“正統景泰天順那三朝,一般不能隨便私開窯,所以這一段叫做明朝空白期,這個仿制的水平也太次了,竟然落了明朝正統年間的款。”

初挽聽這話,便沒說話。

正統景泰天順那三朝歷經三十年,確實是不署正規年款的,以至於大家都以為那三朝沒什麽青花瓷傳世,一直到八十年代末,在景德禦窯遺址發現了一些青花雲龍紋大缸殘片,當時的考古專家根據地層疊壓關系和文獻記載,判斷出這一批青花雲龍紋大缸的燒制時間是正統年間,才確認了正統朝的禦窯並不是徹底封禁了。

其實這也是為什麽聶南圭竟然賣漏了這個物件,不然依他們家眼力界是不可能犯這種錯誤的。

這也是初挽不想碰這個蓋罐的原因,她也怕市場上識貨的不多,這東西不好出,她就得在裏面砸小二百塊的資金,很影響自己的現金流。

她沒時間等幾年後的考古大發現。

而她敢把這個順手人情送給蘇鴻燕,是因為知道蘇鴻燕父親蘇玉杭是考古學方面的專家,根據資料記載,蘇玉杭在八十年代中期,也就是現在這個年份,已經通過文獻資料來推斷三代空白期是有青花瓷燒制的,這甚至是他在陶瓷研究上重大的發現之一。

上輩子蘇玉杭名聲在外,依蘇玉杭的學識,按照常理,他應該能敏銳地察覺到這裏面的不同凡響,從而捕捉住這個機會。

沒想到,她到底是高看了以後這位聞名考古界的蘇玉杭,竟然將天賜的良機就這麽錯過了,不仔細考察裏面的疑點,卻去信“博物館專家”的話。

這倒不是初挽看不起現在的博物館專家,實在是歷史條件和職業所限。

鑒別古玩,最要緊的是實戰,這也是為什麽初老太爺竟然讓初挽這麽一個十幾歲小姑娘跑出去鏟地皮,那就是要慢慢磨礪出眼力,要從長期的市場磨煉和血汗錢中來積累自己的經驗,練就超人的眼力界。

就如今的文物專家來說,民國時期,市場上多仿品,練就了一批專業人員,這些人在解放後進入文玩系統工作,成為新中國最早一批鑒定專家,那自然是眼光毒辣,沒得說。

只是解放後到八十年代初,這麽三十多年的時間裏,老百姓最先解決的就是吃飯問題,除了個別因為家學淵源而對這個感興趣的,大部分老百姓都沒興趣,文物收藏和鑒別幾乎是停滯狀態。

至於造假,更是沒有,這一段時間自然也有一些國家專門機構制造的仿古工藝品,但那都是明碼標價的工藝品,不需要鑒別。

在這個時期,文物專家們只需要理論知識紮實就足夠鑒別文物了,因為根本沒人造假,他們也沒有機會試煉。

更何況還有那十年造成的空白期。

這些,初挽自然清楚,她只是沒想到以後名聲顯赫的蘇玉杭現在竟然也有打眼的時候。

只能說,看來蘇玉杭也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

當然,這也是她的機會。

她就算並不是多喜歡,但那也是明青花瓷,一倒手,未必不是一筆錢。

她這麽略一沉吟,也就道:“我當時看著,確實是明初的,不過你這麽一說,我也不敢確定了,畢竟那是大學考古教授,還是博物館的專家給鑒定的,我和人家肯定沒法比,那現在怎麽辦?”

陸建昭無奈地搖頭:“還能怎麽著,反正認了唄,我看蘇教授也是夠難受的,白歡喜一場,以為撿到了大漏,結果是假的,還丟人現眼了,不過蘇教授人好,也沒說什麽,還讓鴻燕千萬別提,不要說出去,免得你這裏不高興。我也是今天在學校碰到鴻燕,看她垂頭耷拉腦的,不知道怎麽了,剛開始問她還不說,後來問多了,她才提了,還讓我千萬別和你說。”

初挽:“也能理解,一百五十塊呢,她肯定心裏不好受。”

陸建昭:“也沒什麽,她爺爺是碩士生導師,她爸也是教授,反正他們工資挺高的,一百五也不算什麽,就是多少有點丟人,她爸以為是真的,帶著給朋友顯擺,還開了一個茶會,誰知道被朋友指出來了,也是夠敗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