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第2/3頁)

所以,一切就從青州龍興寺的漢白玉佛像開始吧。

讓那一抹靜謐澄澈的東方微笑,呈現在世人面前,讓他們感受來自八百年前中國造像的美。

當晚,三個人睡得都有些不踏實,易鐵生中間醒了幾次,過來初挽屋外面,看個動靜。

那兩個拎著帝王犁的人,讓他心生警惕,初挽到底是年輕姑娘。

這讓聶南圭有些無可奈何,早上時候打著哈欠說:“你也太操心了,誰敢去欺負她,她能把人家給賣了。”

易鐵生正刷牙,聽到這話,木然地看了聶南圭一眼,不想搭理。

聶南圭嘆了下:“我以前倒是聽過你們易家的事。”

易鐵生神情並不友善,明白寫著“關你屁事”四個字。

聶南圭嗤笑一聲,便不說什麽了。

易家以前是初家的家仆,世代家仆,後來世道變了,易家也早已自立門戶了,易家祖上也自己開了兩間門臉兒做買賣,但是骨子裏對初家,那還是不一樣。

都這年代了,瞧這易鐵生,依然把初挽當大小姐伺候著。

稍微洗漱後,三個人匯合,一起過去古玩市場看看,三個人其實也沒太有心思淘什麽東西,一門心思想著找找那兩個拿帝王犁人的線索,誰知道溜達了大半天,並沒有碰到。

摟草打兔子,看了看古玩,初挽倒是收到了一件明青花瓷,聶南圭收了一個鼻煙壺。

初挽收的東西都不好帶,聶南圭幫著好了一個朋友,先寄放在他那裏:“這個你放心,萬一有什麽事,我給你兜底。”

初挽倒是沒什麽擔心的:“我不至於擔心這個。”

出門在外,難免有需要人幫襯的,這點如果信不過,那就只能躲在家裏別出門了。

吃過晌午飯,幾個人又逛了逛,還是沒什麽線索,初挽便不太死心,想著不如自己幹脆過去青州好了,既然帝王犁都已經出現了,那邊總歸有動靜的。

她略想了想,中午先去了雄縣郵政局,給嶽老師打了一個電話,請了假,之後又給陸守儼打電話,提一下自己打算去青州的事。

其實青州距離陸守儼去的石原縣並不太遠,如果順利的話,她還可以趁機過去看看陸守儼。

不過陸守儼不在辦公室,出去了,她就和他同事提了一聲。

掛了電話後,初挽過去市場,結果一到,易鐵生便帶著她過去看,過去後,卻見那竟然是一塊殘缺的佛頭。

那佛頭安靜地躺在化肥袋子上,上面布滿了土銹和化肥袋子碎渣,一個四十多歲的胖女人伸出手,一把抹去那尿素碎渣,嚷著說:“這個吉利,是個吉利玩意兒,十塊錢誰賣給你!”

那尿素碎渣被抹走後,初挽看過去,卻見在那廉價化肥袋子碎末掩映中,佛頭面相豐盈圓潤,眉眼秀美,眉彎細長,鼻骨挺直窄瘦,唇線清晰飽滿,微微含笑,一雙眼睛略垂下,呈現出恬淡靜謐的美。

周圍人熙熙攘攘的,來回看著,那些文化水平低的鏟子,就是瞎碰著買的,自然不屑一顧,就一石頭,還是殘缺的,不像樣。

也有一些,是北京特意來淘換東西的,就在那裏蹲著看,把殘破的佛頭扶正了,然後打量琢磨一番。

聶南圭神情凝重起來,看了眼初挽。

之後幾個人走到了一旁角落,簡單商量了下。

聶南圭:“那佛像褒衣博帶,衣衫輕薄,衣紋簡練,大有北齊曹仲達的曹衣出水之風,這麽說的話,這就是北齊佛像了。”

北齊曹仲達和唐朝吳道子都善畫佛像,但是曹仲達筆法稠疊,衣帶緊窄恰似自水中而出,被稱之為曹衣出水。

而唐朝吳道子筆勢圓轉,衣帶翩翩猶如當風而立,則被稱之為吳帶當風。

他皺眉道:“這佛像上的土,是五花土,而且是新鮮的,看起來才挖出來沒多久。”

五花土,是因為墓葬或者窖藏而挖開泥土重新回填後的泥土,因為正常情況下,不同年代的土質土色不同。古人深挖墓穴時,會挖出不同顏色的土層,等把這些連同新土回填後,各層不同顏色的泥土混雜疊壓,就形成了和正常土壤顏色截然不同的五花土。

他繼續道:“但是從斷痕看,這些痕跡處布滿土銹,並不是後做的,倒像是以殘破之身在地下埋了幾百年。如果這樣,又是何人所為,為什麽將這些佛像埋在地下?”

初挽聽了,不免心中暗暗贊賞,自己已經知道前因後果,現在不過是順勢而為,而他並不知這些,只看那佛像便已經可以準確斷代了。

於是她也就道:“我記得歷史上佛教有四次法難,遭遇三武一宗四位皇帝滅佛。青州一帶是南北交界之處,要滅的話,應該是滅在唐朝,那就是唐武宗時候了。”

所謂“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這麽美的一句詩中,背後卻是轟轟烈烈的唐武宗滅佛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