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第2/5頁)

他這麽說完,所有的人都看向他。

禿頭文博專家看著他:“他忠於大明,為什麽要落康熙的款?既是反清復明的,還認康熙的年號?”

中山裝文博專家一窒,皺眉道:“他為了掩人耳目?”

但是很快,他自己都沒法說服自己了,當時文字獄盛行,既然都寫上了大明,勃勃野心昭然若揭,還拿什麽康熙做幌子?

牛經理看著這情景,終於道:“我倒是想到一種可能,有沒有可能,是當時官窯工匠的筆誤?”

他是範老先生的弟子,沒人願意當著範老先生反駁他,所以他說了這話後,全場鴉雀無聲。

範老先生道:“筆誤?”

牛經理忙道:“我也只是猜猜而已,猜猜而已!”

初挽見此,也就道:“其實牛經理猜的,不無道理。”

範老先生再次將視線落在初挽身上:“初同志,你可以說說你的想法。”

初挽笑道:“我年紀小,見識自然淺,當著諸位前輩,只能班門弄斧了。”

範老先生:“但說無妨。”

周圍人一聽這話,都覺得詭異,要知道這看著怎麽都是一個普通小姑娘,還是個學生,竟然被範老先生這麽看重?

唯獨牛經理,聽著,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

如果這是一件正品,那,他們文物商店算是錯失良機?就這麽看漏了?

至於旁邊的鑒定師,那更是呆了。

當時這青花山水盤可是他在他眼跟前溜走的,他還笑話來著,結果這竟然可能是真的?

初挽道:“據我所知,明正德年之前,官窯瓷出場需要經過兩道篩選,一次是出窯,一次是運送到禦窯廠時,在這兩次篩選中,一旦出現殘次,便會一律打碎,埋入地下。”

眾人聽著,多少有些疑惑,和明朝什麽關系?

初挽繼續道:“不過到了嘉靖之後,禦窯衰落,再無能力繼續承擔官窯燒造,只能將一部分朝廷臨時追派的任務放到民窯來燒造,並給予一定的費用。”

“《江西省大志》所記,提到‘惟欽限瓷器,數多,限逼,一時湊辦不及,則分派散窯……惟召集高手匠作赴廠幫工,與招募人役一體記工賞值。這就是所謂的官搭民燒。”

“到了清朝初年,部分瓷器甚至開始盡搭民燒,《陶冶圖說》中說到,瓷坯既成,裝以匣缽,送至窯戶家。在這種體制下,便出現了一些包青窯,一旦燒制失敗,要自行賠付,這麽一來,沒有人舍得打碎殘次品,這些殘次品在被征用的民窯中只能流入市場,以挽回一些損失,於是漸漸便形成了官民競市。”

說到這裏,她笑望著牛經理:“所以牛經理說得倒是有道理,依我推測,這件瓷器,應該是當時被官窯征用的民窯,既是被官窯征用,那燒造水平自然不次於官窯,但是這民窯工匠水平參差不齊,他們不識字,所謂底款不過是照葫蘆畫瓢罷了。”

旁邊那禿頭文博專家不太服氣:“那怎麽解釋文字獄?”

初挽道:“倒是也正常,因為清朝康熙年間,也多有仿明的瓷器,既然是仿造明瓷器,這工匠自然慣常會寫大明,比如他往日寫習慣了大明成化年制,大清康熙年制,寫多了,給寫串了,張冠李戴了。”

牛經理聽著,忙點頭:“有道理,這一定是寫串了,寫串了後,也不舍得,又因為他們往常經常寫大明,並不覺得寫串了有什麽大逆不道的,就連官窯查驗的官員,也只當是不小心寫串了,這麽一件殘次品進不了宮,只能在民市上買賣!而民市上,大家或者不識字,或者識字只以為寫錯了,誰也沒當回事,就這麽流傳下來了。”

話說到這裏,大家再看初挽,不免暗暗吃驚。

要知道,初挽能頭頭是道說出這些,哪怕她事先做了功課,那也是對明清官窯制度以及清康熙文化政治了如指掌,這哪是普通小姑娘能隨口說出來的。

別管人家說得對不對,至少能自圓其說,不至於說著說著說不下去了!

範老先生聽著,笑吟吟地看著初挽:“你說得倒是有些道理,不過有一點,到底牽強,這清朝文字獄盛行,人盡皆知,為什麽這麽一件大明康熙年制的款,能僥幸存活?”

初挽道:“歷史的發展是必然的,但同時又充滿偶然性,在這件事上,我個人認為,是當時歷史環境的必然性和偶然性的組合。”

範老先生:“怎麽講?”

初挽:“清順治元年,也就是1644年,吳三桂放開山海關引清軍入關,康熙自1662在位,也就是說,康熙初年時,清軍入關不過十八年,那個時候,官窯裏多少老工匠,那都是寫慣了大明的,寫了多少年的。那些人關於文字獄關於改朝換代的意識,並沒有那麽強烈。”

她說這話,眾人自然有些懷疑,她便繼續道:“清朝初年,三藩手握重兵,在南方形成割據勢力,所以那個時候,其實清朝皇帝對於南方的控制力薄弱,三藩縱然效忠於康熙,但是還不至於為了康熙大興文字獄,為一個大明康熙年制的錯款大動幹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