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第3/4頁)

但是當她孤身前往美國,在一個陌生環境中去面對她上輩子曾經面對過的,那裏和中國八十年代截然不同的語言環境和氛圍,以及更為接近她三十幾歲時的現代化感,讓她找回了昔日的感覺。

她的人生便瞬間拉到了十幾年後,那個已經被武裝起來的她。

話筒裏,他的聲音溫醇好聽:“怎麽了,挽挽?是累了嗎?”

他顯然感覺到了她的異樣,在電話裏這麽問。

初挽想了想:“這次去美國,幹了不少事,確實有點累,電話裏一時說不清楚。”

陸守儼略沉吟了下,道:“那你先休息吧,回頭我再給你打電話?”

初挽其實是想和陸守儼說說話,但是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

她的腦子還停留在九十年代後期的氛圍中,還端著她三十多歲的冷漠和世故,一時做不回那個被陸守儼寵著的小姑娘。

她回來後,和陸家老宅長輩同輩晚輩說話,感覺已經有些累了,就是完全沒有情緒再去應對什麽。

而自己在美國做的事情,一時半會也沒法解釋。

於是她也就道:“那回頭再說吧。”

掛上電話後,她其實又有些遺憾和愧疚。

她覺得陸守儼是想和自己說話的,而現在自己的態度實在有些冷淡。

只是,她確實提不起精神來,如果要勉強自己撒嬌或者說什麽,也未免太假了。

所以她到底回房去,簡單洗了個澡,就先躺下睡覺了。

其實有些睡不著,腦子裏很亂,上輩子的一些事紛至沓來,讓她分不清這輩子和上輩子。

最後,她到底是閉著眼睛,在那亂糟糟中睡著了。

第二天,初挽感覺好多了,至少身體和精神恢復了許多。

不過她一時也不想做別的,便陪在老爺子身邊,和他下下棋,說說話,消磨打發光陰。

這麽說話時,陸老爺子突然問起來:“昨天守儼說什麽了?”

初挽:“也沒說什麽,就聊了下最近情況,他最近挺忙的是吧?”

陸老爺子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笑道:“是挺忙,他現在到了地方,不容易,焦頭爛額的。”

初挽聽著,想起昨晚的電話。

他工作辛苦,估計也忙得厲害,但是那些辛苦,自然也不可能在電話裏和自己說。

不是刻意不提,而是千頭萬緒,電話裏那麽三言兩語說不清楚,起了一個話頭,說不清楚,白白讓人擔心,於是幹脆就不說,她完全能理解這種情況。

不過這樣肯定也不合適,昨晚沒說幾句話就掛掉電話,終究有些傷人。

她想著,先把手頭的事情都處理處理,之後也沒別的要緊事,無非是寫論文,倒不如直接去找他,就去他那裏寫論文。

到他身邊去,晚上可以抱住他睡,早上會被他叫醒,他會提醒自己每天喝牛奶。

這麽一想,心裏倒是好受多了,甚至對於自己接下來的安排也有些期待起來。

她回到自己家裏,重新把幾尊獸首藏起來。

上面掩人耳目的裝飾物,她倒是不著急去除,本身獸首就是銅器做的,這些陶泥並不會損害銅器,反而能起到保護作用,以後需要的時候,她可以再將那些剔除。

幹好這些,她給易鐵生打了一個電話,本來是想和他說說自己最近的情況。

誰知道易鐵生一聽到她的電話,馬上道:“你從國外回來了?”

初挽:“對,怎麽了?”

易鐵生:“景德鎮那邊有消息了。”

初挽:“什麽情況?”

易鐵生便把景德鎮情況大致介紹了下。

那家窯口解放前就一直在正常經營,燒制瓷器,1956年公私合營時候,掛在了景德鎮雕塑瓷廠下面,不過經營一直相對獨立,在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是借用國營雕塑瓷廠的統一底款,燒制出來的567瓷也曾經輝煌一時。

現在隨著大環境的經濟體制改革,這家瓷器掛靠的雕塑瓷廠要實行私有化,而在私有化的過程中,這家窯房自然成了親媽不要後媽不疼的累贅。

要知道從六十年代開始,景德鎮瓷廠就從國外引進了燒煤氣隧道窯,從焙燒坯件到裝燒,再到冷卻出窯這些工序都是連續的一條線,這樣就實現了周期短大產量的機械化和自動化。

到了今年,又有幾個國企陸續修建了以煤氣為燃料的氣燒隧道窯,甚至紅星瓷廠還開始調試焦化煤氣隧道窯了。

在這種改革創新的大背景下,這種歷經數百年的老式窯房,大有被淘汰的氣勢。

張育新所在的那柴燒窯經營不善,最近一直處於虧損狀態,工資一直有一搭沒一搭地發著,現在拖欠了半年工資。

本來即使拖欠了半年工資,那些窯工和師傅也是會堅持下去,畢竟是國有窯廠,大家覺得那是“鐵飯碗”,哪怕鐵飯碗不發工資了,也依然不可能下定決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