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2/2頁)

那日禦花園中,皇後借後妃歸省的事狀似無意地感嘆一句:“也不知清瓏出嫁後能不能經常來看看陛下和臣妾,她是個天真善良的孩子,臣妾也希望她將來能有一個好歸宿。”

沒想到僅此一句話就令皇上陰沉了臉色,當著眾人的面斥責皇後不但輕重不分,甚至連女兒都教不好,還跟著小孩子一起胡鬧。給皇後說的大沒臉面。

在宮殿中的清瓏公主聽到消息後,不相信父皇居然如此絕情,思緒紛亂地空坐到晚上。終於她鼓足勇氣,踏著濃重的夜色,不顧宮中規矩往大殿而去。

田德明守在大殿外,遮掩著打了個哈欠,他瞪瞪困乏的雙眼,恍惚間看到殿前走來一個女子。起初他以為是哪個嬪妃想趁這個時候在皇上跟前露露臉,便擺上一副笑臉,想要把人給勸回去,可人走的稍近些後,田德明揉揉眼睛定睛一看,發現來人竟是宮中唯一的皇嗣,清瓏公主。

他忙上前幾步,臉上的笑容真切幾分:“公主,這麽晚您怎麽過來了,天黑路滑,摔著可怎麽是好。”

“田公公,父皇可在殿中?”此刻清瓏公主的表情似乎平靜了許多,可仔細看去卻能發現她隱藏得不是很好的淒惶。

“哎喲,”田德明自然是看人臉色的一把好手,可想到殿內的情況,他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皇上這會兒正批折子呢,公主,要不您先回去?”

伴隨著田德明的搪塞,殿內隱隱約約傳來年輕女子的聲音。

清瓏公主咬咬唇,如果說來之前她還對平日對她百依百順的父皇保有極大期望,可看現在的情形,她何止是自視過高,更是愚蠢。

但這是她最後的希望,無法輕易放棄。所以清瓏公主還是撩起一角衣袍,屈膝就要跪下,期盼父皇的寵愛可以戰勝和親的命運。

一旁的田德明眼疾手快地攙扶住清瓏公主,自己先跪下去:“公主,陛下心煩,特意囑咐過不許人打擾,請公主可憐可憐老奴吧。”

田德明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清瓏公主面對他老邁的身軀和面容,妥協般閉了閉眼睛,沉默良久後才抹去眼角淚珠,轉身緩步離開。

幽暗的宮中小路上,歲安提著燈籠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看看清瓏公主的臉色,半晌沒敢說話。

她很小的時候曾經跋扈過一段時間,後來是臨安的到來改變了她。但其實她的生活卻沒有多少變化,反正只要她要,沒有不給的。她本以為自己會順風順水、無憂無慮地度過這一生,可現在她不過二十許,便遇到了足以毀掉她後半生的災難。

而此時此刻,她才發現自己沒有任何應對之策。

想到自己曾經真心勸說過堂姐無須費心費力地鉆研經籍、參加科舉,清瓏公主露出自嘲的笑容。她既沒有臨安的勢力,更沒有對方的努力。大事來臨,自己除了慌張無措,竟然不能獨立解決哪怕一絲問題。

即便許小姐給予她應對之法,可也不過是讓她去懇求他人。清瓏公主明白,這不是許清元愚笨想不出萬全之策,而是自己實在沒有什麽牌可打。

清瓏公主迷茫地一步步走回寢殿,心中空落落的。過去她曾經安然享受過、自豪過、慶幸過的一切如走馬燈般湧上心頭,卻直叫她痛苦不堪。

春天太液池邊,她忙著描繪百花,而堂姐卻在樹下執書背誦;夏日炎炎,書房不比殿中涼爽,她經常偷懶逃課,但堂姐從不缺堂;秋天萬物豐收,她對什麽事都懷著些許興趣,可一樣也沒有堅持下來,堂姐卻考中了秀才;冬日嚴寒,她日日賴床,無人敢勸,而堂姐即便生病也不會叫一聲苦。

“有得必有失,”清瓏公主喃喃自語,“原來先生講的話竟然如此有遠見。”

如果她也曾經那麽勤奮,是不是父皇看在她可堪為朝廷用的份上,不會如此輕易地選擇讓她去和親?

即使不會,那自己擁有除“公主”以外的身份後,是不是便不會如現在一般無助?

這一晚,清瓏公主如此枯坐一夜,生平第一次覺得在宮殿中憋悶不已,像是處在一間囚籠之中。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