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四方宮墻中的天色開始發白, 歲安跪在清瓏公主腳邊,懇請她多少用些膳食。

“歲安, 我真的好沒用。”清瓏顫抖著微微發白的嘴唇, 語氣絕望又無力。更痛苦的是,即便自己現在幡然悔悟恨不得回到過去頭懸梁錐刺股,也為時已晚。

歲安心疼地握住她的雙手:“公主, 要不您去找找黃公子?”

本來一臉木然的清瓏聽到後,眼珠微微朝她的方向轉動,露出一絲不解:“找他有何用?”

“公主, 黃公子對您分明有情,如果他肯求娶您, 皇上看在黃尚書的面子上,說不定就不讓您去和親了呢?”歲安從小跟清瓏一起長大, 情誼是一方面, 再者她自然舍不得宮中的安逸生活,要說除開清瓏公主本人及皇後外, 當要數歲安最不想公主去和親。

這句話卻是觸動了清瓏公主, 但她似乎無法抵抗自尊和內心的羞澀, 臉上有些猶疑不定。

見狀,歲安趕緊再添把柴火:“也無需您如何,只要在黃公子面前表露出不情願的樣子,他要是心中有您一定不忍心讓您遠嫁。”

“我……該怎麽做?”清瓏公主終於還是不願和親,即便這個主意一聽就很不靠譜, 而且同樣需要仰仗他人來決定自己的命運,可她實在走投無路, 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主仆二人慢慢靠近, 喁喁私語在華麗的宮殿內聲聲響起。

許府。

晉晴波也聽說了皇帝似乎有意要把公主安排去河夷和親的事, 她與許清元研究討論過幾次,兩人都沒有什麽收獲,許清元只好決定從許長海入手探聽消息。

不過許長海不是什麽高官,在京城時間也不長,對此事漠不關心,這段時間許清元她們還要兼顧殿試復習,幾日過去仍舊未有大的進展。加上傳聞風向並未有所改變,許清元便覺得自己的方法可能並未奏效。

恰好時間來到自己事先定好的講課日期,她準備講完課後再去拜訪一次江氏。

或許是有上一次聽課百姓的宣傳,此次雖然仍舊是講民間借貸,聽眾卻比上一次多出三倍不止。百姓們將院子團團圍住,甚至院門外也有不少湊熱鬧的人駐足。

許清元有些意外,也因此更加用心講課,唯恐誤人子弟。面對百姓們提出的各種千奇百怪的問題,她耐心一一解答,好幾個人還給她塞雞蛋等農產品示好,許清元哭笑不得,十分禮貌地婉拒了他們的好意。

聽眾之中,有幾個人倒是讓她印象頗深。上次聽課時就在的焦頤居然再次到來,她在課後找到許清元,激動地分享自己的經歷:“許舉人,學生上次聽完您的課後,試著給鄰居寫了狀書,本來官衙還覺得我寫的不對呢,可是我拿出上您的課時做的筆記後,官衙居然收下了!”

許清元瞪圓眼睛,問:“真的嗎?”

焦頤認真地點點頭,就是因為自己幫了鄰居這個大忙,還賺得一筆不小的酬勞呢。

許清元笑得很開心。自己的觀點能夠得到別人的肯定,還成功說服權威機構,怎麽能不讓人高興。

除了焦頤之外,滿場要數一個身穿侍女衣袍的女子聽課最認真,許清元甚至覺得對方可能並不一定明白講課內容,她大部分時間都在埋頭苦記,幾乎沒有時間反應消化。

最讓她意想不到的還是備課前自己特意拜訪過的狀師申田居然第二次來到現場。如果說第一次是同行之間的學習,第二次還來就讓許清元十分捉摸不透。

等到人群終於散凈後,申田才走到許清元面前。

“申狀師,多謝賞光聽課,不知您有何高見?”她擺出一副謙虛受教的模樣,誠懇道。

對面申狀師的表情卻有些別扭和不自然,他似乎醞釀著什麽,在猶豫半天後才下定決心,一咬牙“撲通”一聲跪在許清元面前,道:“請許舉人收小人為徒,教授小人律法,我願侍奉在您身邊,如侍親父……親母!”

申田說完就要磕頭,許清元忙閃身至一旁,沒有受禮。她尚算鎮定,婉拒道:“申狀師說的哪裏的話,我所知不過皮毛,怎比得上您深耕多年,經驗自是比我豐富。”

這就是推拒的意思,申田心中很明白。他第一次來聽課時,甚至還懷抱著輕視的心情,在聽完許清元一番高屋建瓴的理論和邏輯嚴密的講述後,可想而知受到的震撼有多大。他長年以此為生,雖然見過比他強的狀師,可許清元的水平實在太高,太先進,是他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厲害的人。

自古以來,拜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申田並不灰心,仍堅持磕完三個響頭:“學生保證自己拜師真心誠意,絕無二心。”

“我明白您求知若渴的心情,”許清元嘆氣,“不過萬萬不敢做您師父,您可以時常過來聽課,有不對的地方還請您指正,教學相長,不必行如此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