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長史官從身後窗邊的高案上拿下一個木盒, 放在桌子上,並往許清元這邊推過來。

許清元拿起盒子, 發現上面本來掛著的一把小鎖已經被人打開, 她見臨安郡主沒有反應,一手將蓋子掀開。

但當她看清盒中之物時,許清元立刻“啪嗒”一聲蓋上盒蓋, 迅速將其放回桌上,她面帶不解地問:“郡主這是何意?”

臨安郡主臉上帶著幾分回憶的神情說道:“自從老師走後,我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臨安的老師自然是指喬香梨, 作為知道其下落的人,許清元有一絲心虛, 但沒有在臨安面前表現出來。

“雖然囚禁幼童一案可能與朝廷官員有關,但能逼得幕後之人亮明柯縉這步暗棋, 將老師陷害至那般境地的, 一定是條大魚。”臨安郡主在提到喬香梨的時候,臉上仍然會流露出些許不易察覺的傷感, 她轉頭看向遠處燭火, 繼續道, “所以這些年我一直都在追查此事。”

許清元的眼神看向盒子,猜測裏面的東西跟囚禁幼童案究竟存在著什麽關聯。

“老師出事後,他們著實安分過一陣子,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件事逐漸淡出眾人視線, 他們又變本加厲起來。”

臨安眼神中含著蔑視,對他們的這種行為很不屑, 她拿過盒子, 從裏面盛著的十幾截人的指骨下抽出一張紙, 對許清元示意道:“有恃無恐之人,對地位相距懸殊的受害者,甚至疏於做好善後,這才被我得知其中秘密,並留下證據。”

“我找到有幸存活下來、奄奄一息的孩子們後,他們卻非常抗拒表露內情,直到我亮明自己的身份,幾個孩子問我能不能替他們報仇,我答應了。後來他們便自願寫下這些陳述,並斷指為證,將其交由我保管。”

臨安郡主似乎回想起了過去的場景,慢慢道:“被囚禁的幼童要忍受無盡的虐待,所以他們一般活不長久。甚至官員之間有一種特殊癖好——將幼童的九指割斷,只留一指,然後看他們艱難的生活用以取樂。所以盒子裏的是許多孩子所剩下的唯一一根手指,同時也代表了他們的決心。”

她打開手中的紙張,許清元看到紙上一片密密麻麻的血字。

“為什麽要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我?”許清元想也知道裏面可能牽扯到不止一個朝廷命官,這麽好的把柄,臨安郡主不自己留著,給她幹嘛?

“殿試已經結束,這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證據我已上交皇上,也借此獲得了外放做官的機會,盒子裏剩下的這些,指證的是目前仍在朝為官之人,我雖已無用,但或許對你有所幫助。”臨安郡主將血書疊好放入盒子,又推給許清元,“待我再次回京之時,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許清元看著她的眼睛,久久沒有說話。

等臨安郡主已經離開許久之後,許清元才從酒樓出來,車夫忙扶她上車,駕車回府。

車夫姓楊,本就是京城人士,一直幹的就是給官員家駕車的行當,現在受雇給許家幹活,主家人口少工錢公道,大小姐才學出眾,為人隨和,老楊很喜歡跟她聊天。

可是今天明明是大小姐喜得狀元的日子,但她抱著盒子從酒樓出來後,臉色卻很凝重。

“老楊,去外城江家。”馬車內傳出許清元的聲音,老楊忙答應一聲,調轉朝向,往外城駛去。

許清元在江氏回來前趕到她家,因為孩子們對自己比較熟悉,也沒有防備,甚至爭相圍在許清元身邊,眼巴巴地看著她手中的點心。

趁分點心的功夫,許清元仔細觀察了一遍所有孩子的手指,竟無一人有缺失。許清元本以為這些孩子是江氏救回來的幼童,可目前的情況似乎與臨安的表述對不上。

離開之時,孩子們還追問她什麽時候再過來,許清元笑著答應會抽空再來。

明月高懸夜空,當馬車行入許府所在街道之時,老楊吃驚地看著眼前的場景,結結巴巴地說:“小……小姐,你看……”

順著老楊所指方向看去,給許府送禮的人擠滿了這條本就不太寬敞的街道,即便已經入夜,可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的熱情。禮品也如同小山一般被堆放在許府門口,不是許家刻意顯擺,而是門房中實在登記不過來。

許清元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搖頭道:“好可怕,要不然今天我還是去客棧睡吧。”

這話當然只是玩笑。等到她終於回到府中,更是被家中情形驚訝地說不出話來。院子裏上上下下燈火通明,所有仆役甚至月英都在搬運禮品,庫房即將被塞滿,而送禮的人還是源源不斷而來。

最後實在沒辦法,還是許清元親自出去說明天色已晚,她們需要休息,這才能讓所有人今晚能睡一個安穩覺。

然而第二天起來,這種情況並沒有多少好轉,甚至更加誇張。她後來仔細看過送禮名單,令她沒想到的是,不僅是在京城中任職的,全國各地的女官全部送來了賀禮,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縣衙小吏,這幾乎就是當朝女官們的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