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討論過後, 兩人開始逐漸認可許清元的想法確實有幾分道理。臨散場時,晉晴波說:“今日下值前, 大理寺卿托我傳達一句話:黃老尚書和他於下一休沐日在府中恭候。”

許清元連想都不用想果斷拒絕, 她雖然不想成為皇帝的走狗,但更不想與黃老尚書這種給女官使過無數絆子的老狐狸扯上什麽關系,而且她萬一真的赴約, 起碼在現在這個階段,皇帝說不定會直接將她視為棄子,她沒有依仗, 怎麽敢再跟黃老尚書那邊耍心機。不過:“宴請倒是不必,你跟他說我有一個請求, 希望他能準許。”

臨安郡主捎著許清元往回走,她們乘坐的是皇帝賞賜的一架馬車。這車從外面看已經是氣派不凡, 等到許清元進去才發現裏面更是處處精致周到。車內不但寬敞無比, 座位上鋪著嶄新的蜀錦織金的軟墊,就算坐五六個人也很富裕, 而且馬車中間還擺放著一個精巧的案桌, 上面放著官窯的一套茶具。許清元仔細觀察後發現那案桌跟馬車底面有活扣機關, 一般不會輕易遊晃,拆卸洗刷也比較方便。馬車角落裏還有個利用了類似機巧的置物櫃,上面留出一列小抽屜。等坐下後,許清元稍稍撩起簾子才發現車窗是玻璃做的。

跟這馬車一比,許清元家那輛比三輪車和最新款跑車的區別還要大。臨安郡主沒注意到她的小反應, 倒是對她方才在小院中的猜測給予了肯定:“其實我也早就覺得不解,皇上一向不輕易表露聖意, 為何這次做得這麽明顯。”

而她以往最熟悉的如此明顯的態度, 就是皇上利用自己作為展現兄弟友愛的工具, 所以自然由己推人,猜測其中可能有內情。

臨安郡主倒好茶水,示意許清元自取:“不久前太常寺已經擬定下月的祭祖大典事宜,我打探到一個消息。尚衣局派人去給張登量身,準備新制衣服。”

“宮內的尚衣局我記得只給帝後、後妃及皇嗣制衣吧?”許清元回想自己所學的禮儀知識,不解道,“這麽說皇帝還真是想把皇位傳給張登?那郡主方才怎麽又說我的猜測有道理。”

“這便是那位使的障眼法,連我也差點被蒙蔽了去。尚衣局給他縫制的根本不是皇子祭祀穿用的冕服,而是世子穿的七章袞服。”臨安郡主微微諷笑,“恐怕承鄉侯也是得知了前半截消息,所以才放心回鄉的吧。”

“所以,皇帝是想收攏錫南的兵權?會不會在公主遇害這件事上黃尚書沒有咬死承鄉侯,也是怕扳倒了他,權力終歸會落在……”許清元沒有說完,但她知道郡主明白自己的意思,皇帝攏權之心日盛,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臨安郡主點點頭:“不錯,看著吧,說不準當初指認張登的黃老尚書,以後還會幫他許多次呢。”

回到許府大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許清元本來想回房好好洗洗睡一覺,誰知道剛一邁上台階,就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正守在那邊等人。離的近了,許清元才認出眼前居然是大理寺秘牢中的兩個獄卒。那兩人看見許清元歸來,小跑上前“撲通”兩聲跪在她身前,納頭就拜:“多謝許翰林指點迷津,要不然我們哥倆的小命都保不住。”

見兩人磕頭不止,許清元忙讓門房把他們倆攙扶起來:“兩位快起來吧,是你們辦辦事得力,才救了自己,謝我做什麽。”

“要是沒有大人神機妙算,我們怎麽知道會有這種怪事。上面一旦發現犯人有閃失,一定會拿我們開刀,我們一沒地位二沒關系三沒錢財,那才叫任人宰割。無論如何,多虧有大人,我們倆人家底單薄,沒有什麽好東西孝敬您,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玉笛,請您千萬不要嫌棄。”

另一個人也奉上一副精妙絕倫的雙面繡品,說是自己母親媳婦日夜趕制,請她不要嫌棄。

許清元兩指微靠在下巴上,看那玉笛晶瑩剔透,形制奇巧,不像是俗物,她略一思考後,道:“這玉笛我或許有用,既是你祖上之物,我卻不好奪人所愛。”

獄卒忙搖頭道:“您這是說哪兒的話,能保住我的命,我們全家都深謝您,怎麽會計較一件物品的得失。”

“既然如此,我就卻之不恭了,繡品很好看,我也收下了,天色不早,你們早點回去休息吧,省的家人擔心。”門房依照指示將禮物收下,獄卒千恩萬謝地又磕了三個響頭起身要離去,卻被許清元喚住。

“歲安什麽時候行刑?”許清元問。

“十日後。”獄卒躬身回道。

“知道了,去吧。”說完,許清元轉身走進府中。

兩人走遠一些,見手下似乎有些失望,獄卒頭領問:“怎麽了?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這也沒說上幾句話,攀上什麽交情,咱們出血是不是太大了。”小獄卒有些不舍得自家的繡品,惋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