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方歌坐在報亭窗口, 眼睛望著遠處發呆。

一道人影從巷口轉過來,方歌的目光鎖定到來人身上。那人慢悠悠地逛著街, 幾次進入白馬街兩旁的店面中, 等他走到報亭之時手中已經拎了不少東西。

他走過報亭又退回來,騰出一只手來翻動面前的報紙,幾息之後從荷包裏摳出幾個銅板碼到台面上:“來一份最新的《郢都雜報》。”

“不好意思客人, 報紙賣光了。”方歌看著銅板歉意道。

那人又道:“以往的也可。”

“您要以前哪一期的?”

客人壓低了聲音:“要今年二月三十的。”

兩人眼神對上,方歌確認道:“您說笑。”

“那天是我的生辰,怎麽會是在說笑?”

“您稍等。”方歌見暗號全部對上, 才去存放往期報紙的櫃子中拿出一份夾著信封的報紙轉交給對方。

客人牢牢地攥緊報紙,哼著小調走進了不遠處的巷子裏。他左繞右轉, 溜達到天黑才來到公主府後門,確認沒人跟蹤後閃身進了府中。

將報紙交給公主, 這普通百姓打扮的探子告退離開。

公主打開丟開報紙, 展開傳信,從頭認真讀到尾, 臉色逐漸輕松。

信上許清元對於公主最近的表現大加贊賞, 稱她演的很完美, 接下來如果有人對許清元落井下石,公主需繼續表現出兩人不和的表象,且一定要抓住機會打壓自己,不要留情面。

她們之所以要靠此種方式秘密交流,是因為在皇帝還沒有大病一場之前的一件小事及兩人的一次交談。

某天公主突然被召進到宮中, 皇帝向女兒傳授了許多為君之道,而他著重強調的一點便是要學會禦下之術。公主越聽越狐疑, 又不敢確定自己的推斷是否正確, 只能將皇帝說的話盡可能地記在腦子裏, 回去照樣學給許清元聽。

結合之前皇帝對公主和張聞庭處處透著矛盾的安排,以及在禦花園中對自己的警告,許清元在仔細考慮過後,猜測皇帝微妙態度的背後是其至今仍對繼位者猶豫不定。

一旦這個想法成型,許清元越想越覺得最近皇帝的所作所為簡直就像是在考驗兩人一般。所以她在最後一次與公主私下見面時慎重地建議她按照皇帝的教導去做,自己可以配合公主演戲,只要能騙過眾人得到皇帝的信任,公主的勝算就會大大增加。

看來申國公給皇帝帶來的心理陰影實在不小,他飽嘗過一個皇帝被權臣壓一頭的痛苦,不但不願意自己再受制約,也不願看到儲君再走一遍同樣的道路。而偏偏事情就是那麽不巧,張聞庭背後有寧中書,公主離不開許清元的扶持,兩個繼位人選都玩不過自己的支持者。

皇帝的掌控欲遠遠超出了許清元的想象,他沒有局限於自己短短的一生,甚至希望給後代也選擇一條他認為正確的道路,讓張家可以永永遠遠地做真正的天下之主,而不是受制於權臣的傀儡。

接下來皇帝病倒及痊愈後的一系列操作更加讓許清元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公主是順理成章的繼承人,皇帝給她選擇的登位之路是最正統的道路。天子血脈,輔國理政,登基為帝。如果公主能看透這一點,他便會成為公主最大的後台,而條件則是公主必須學會對自己一直仰賴的許清元進行打壓,慢慢學著如何將權力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而張聞庭的情況則與公主完全不同。他名不正言不順,無法輕易越過公主成為皇儲。更重要的是寧中書實質上是在操控張聞庭去代替自己爭權,如果張聞庭要想打破目前的所有困境,武力是最有效的方式。所以皇帝才會先後讓他在禁軍和京兆府任職,看來是寄希望於他能把握好機會掌握兵權,以絕對的武力登上帝位。

許清元將以上猜測沒有絲毫保留地同公主講明,公主毫不懷疑地問她接下來應該怎麽做。許清元道:“皇上想掌控一切,那就讓事情按照他的設計去發展,在這個過程中您可能會較為輕易地獲取以往很難的得到的權力,這樣對我們不是很好嗎?”

“難道我真的要打壓你嗎?”公主緊張地問,“我害怕自己做不好,一旦暴露的話我們的計劃會不會雪上加霜?”

“嗯,黑臉你會嗎?”許清元問。

“這樣嗎?”公主努力整肅自己的表情,雖然眉眼之間還是透出溫柔,但比方才的模樣好得多。

“沒錯,眼神再冷酷一點。”許清元點頭,“打壓別人的時候就擺出這副表情即可,久而久之便可熟能生巧,不用太擔心。”

“好。”清瓏認真地點了點頭。

光這樣似乎還不夠。許清元擡眼認真思考片刻,又道:“自今日起你我不要再私下見面了,如果確有必要聯系,就在白馬街覽文亭接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