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空闊寬敞的校場上, 將士們身穿盔甲,手執木棍,分為左右兩隊奮力廝殺著, 竭盡全力想要奪下對面陣營的旗子, 爭得厚賞。

幾百米的城墻之上, 李渚霖著了身藏青色的勁裝,玉帶一勒, 寬肩窄腰, 風姿昂然, 氣勢擎天,負手立在伸出的檐台正中,垂眼審查著下方的兵將,以便挑選出些可用之才。

隨他一起站著的,還有薛燼。

薛燼乃是首輔心腹,二人自小一同長大,多年來一同南征北戰,幼帝登基之後, 統管錦衣衛與刑部,專管刑獄之事。

他心狠手辣, 專擅奇技淫*巧,是令人聞風喪膽,鏟除異己尖刀, 乃引得小兒聞名就夜夜啼哭的羅刹郎!

此時渾身通黑長身而立,只在袖邊及衣襟綴了些許金色, 細窄的腰側別了三把細長的窄劍, 盡顯煞氣十足。

約莫過了半刻鐘, 紅旗被奪, 勝負已定。

城墻下傳來眾將士的歡呼雀躍聲,將李渚霖出遊的神識拉回來了些,他薄唇輕啟,

“賞。”

他方才雖略略失神,可薛燼在一側瞧得分外仔細,先是將紅藍雙方的戰術分析了一通,然後又提出了破解之法。

最後下巴微擡,

“那個頭戴土色冠巾的兵頭不錯。

他率先沖陣而出,有勇有謀,會根據敵軍的反應調兵遣將,難得的是關鍵時刻能服眾,使眾兵士能聽其號令。

若無此人,藍隊恐難取勝。”

“你看人從來不會出錯。”

李渚霖垂眸將那人多瞧了幾眼,先是查清楚了此人的性命,緊而點了點頭傳令道,“將此人連升三級,先派去漠北歷練歷練。”

演練完畢。

他折返到官帽椅上,端起桌上的茶水,淺吮了一口。

思緒早已不再校場上了,而是隨著氤氳的霧氣飄散遠方…

“那你可知為何我不嫁給你?

偏要嫁給別人?”

“因為別人是八擡大轎恭迎我入門做正妻!而並未如你一般,只讓我屈居為妾!”

那日茶館中阮瓏玲的錚錚之言響徹在耳旁,令他此時此刻都難以釋懷。

所以是他錯了麽?

是因為當年讓她做妾,所以才將她推遠了?

若是當年允她做妻,她當真就願隨他入京?二人就會如在揚州的那些時光般,繾綣相偕一生?

五年。

僅是因為妻妾的名分,二人竟錯過了整整五年?

她既然如此介懷,那為何不在臨行前爭吵之時,直接道明只圖妻位,偏偏卻咬定了自己要遊戲人間呢?

李渚霖心生疑竇,只覺得事情並非那麽簡單。

“難得見你如此心神不靈。”

耳旁傳來薛燼略帶調侃的聲音。

全晏朝上下,只唯這個發小不必喚首輔尊稱。

李渚霖擁有近乎完美的政治洞察力,無論是身處明刀明槍的戰場,還是暗潮洶湧的朝堂,總是能比旁人提前預估布局好幾著,仿若開了天眼一般縱橫謀略。

可偏偏觸及到情字,他腦中就一團亂麻,絲毫理不出頭緒來。

“薛燼,若是你愛上個得不到,又放不下的女子,你當如何?”

薛燼頓然擡眼,端著茶碗的動作微微一頓。

實難想到在李渚霖口中,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二人曾探討過戰略,探討過政策,探討過收復失地……卻從未提及過女人。

且這世上,還有首輔得不到的女人麽?

見他神情甚為鄭重,薛燼知他並非在說笑,略略思量一番,才語調冷凝篤定道,

“要麽殺了她,再不讓這女子擾亂心神。”

“要麽巧取豪奪打折腿,讓她再不能離開我一步。”

殺了她?若真能狠下決心,五年前在揚州時李渚霖早就已痛下了殺手。

巧取豪奪打折腿?阮瓏玲那樣烈性之人,豈會任人拿捏?就算不當場咬舌自盡,也是誓要與他同歸而盡的。

李渚霖聞言輕搖了搖頭,眺望著空中那對成雙的大雁,甚為無奈著嘆了一句,

“薛燼啊薛燼,我竟忘了你是個不沾情愛之人,此話確不該問你……”

這樣的百結愁腸,倒激起了薛燼的好奇之心來。

“究竟是何奇女子?

竟連你都瞧不上?”

若是當真瞧不上,便不會有揚州那番情了。

“她不甘做妾,只想做妻。”

那此事就更稀奇了!

薛燼擅長刑問,從這寥寥兩句中,就察覺出了許多蹊蹺,

“她是耳目閉塞了?竟不知你已與富國公府訂了親?

又或者,此女自仗著家世比富國公府更好?所以才不願屈居為妾?”

薛燼腦中飛速運轉,摘出京城那幾個寥寥符合條件的貴女。

“她家世不顯,僅一介普通商女。

乃我五年前微服私訪時結識,且並不知我是首輔,只當我是個尋常的商戶子弟。”

五年?

竟還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