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直到被轟回了馬車上, 李渚霖都不明白究竟是哪裏出了錯。

他不再追究前塵往事。

不在乎阮瓏玲是二嫁。

她想當妻,他也排除萬難允了!

此番誠心,天地可鑒, 日月可表!

換成世上任何一個女子, 能得一男子如此衷情心醉, 只怕是當即就會悔不當初,感動垂淚…

那接下來, 不就只剩下水到渠成, 二人擇定良日喜結連理麽?!

可阮瓏玲竟還不願意嫁?

不僅不願意, 甚至對他愈發抗拒!

“王楚鱗,你可知這個妻位,不能彌補分毫我當時的無措與氣憤,不能抹平所有遺憾和痛苦…

沒有誰會一直停留在原地等你!

五年了!我們不可能了!

早已回不去了!”

她情緒鮮少那麽激動,嘴中道著決絕之詞,眸框中蓄滿的淚水飄然滴落一顆,順著面頰滑落,卻被她倔犟地迅速擡手抹去。

當時阮瓏玲捂著起伏不定的胸口, 眸光淒厲狠絕,將唇角咬得沁出血來, 玉指朝門外指去,

“走,你走!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我永遠都不想要再見到你!

今日一見,權當永別!

以後若是你再敢來尋我, 來一次, 我就讓家丁轟你一次。

若再來, 我就去報官!

若還來, 我就遠離京城,去個你永遠都尋不到的地方過活!”

好不容易下了決心來求娶,李渚霖豈願輕巧離去?

這次前來他原本並未打算直接表明首輔身份,畢竟她若能點頭答應嫁,那無關身份,只因喜歡他這個原原本本的人,若是她不願嫁,說他是首輔又有何用?

可當時見阮瓏玲紅臉赤頸,大有歇斯底裏之態,他不禁想上前解釋解釋,吐露他當年之所以讓她為妾,皆是因為首輔與商女地位懸殊過大,他才有些舉棋不定…

但她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給他。

直接箭步如飛般就闊步走出了廂房,緊接著他就被面色不忿的阿杏“請”出了仙客來。

李渚霖恍恍然回到車上,將指尖的碧玉扳指快速來回旋轉著,只覺得哪怕面對敵軍的千軍萬馬,都比不上現在這麽心慌過。

他知阮瓏玲心氣甚高,是個說一不二之人。

她這份心氣倒不體現在嫌貧愛富,誓要出人頭地,反而是落在了那份志氣與氣節上。

一次受屈,百次不容。

二人自五年前分道揚鑣,她就算心裏有他,回頭頻望過無數次,可腳下的步伐卻是堅定往前走的。

但凡是她決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他們不可能了。

此世都無法在一起。

軟言求娶被斷口拒絕。

巧取豪奪…阮瓏玲只怕會立即觸柱而亡,頃刻撞死在他面前。

這就是二人板上釘釘的結局。

絕無轉圜的余地。

阮瓏玲寧願敞開心扉,放下身段,去與個喪妻的八品鰥夫相親,可對他這個曾經朝夕相處的舊情人,卻如此防範嚴密,無隙可乘!

現在應該如何是好?

再去找她?豈不是觸她逆鱗,惹她生厭。

那依她所願,從此不再出現在她面前?

不。

絕不。

既然上天讓二人再遇見了,那命中注定她就是他的。

後半輩子,阮瓏玲就該與他日日相對,夜夜同眠!

富國公府,留芳院昏暗的主房內,獨留了一根蠟燭閃爍著。

張顏芙青絲垂落,著了身白色寢衣坐在桌前,清秀的面容,隨著微弱的燭光翻騰跳躍,而變得忽明忽暗。

她眉尖蹙起,雙眸幾乎射出ʲˢᴳ火花來,厲聲問道,

“簡直可笑!

整整黃金十萬兩,竟買不來阮瓏玲一條命?”

前來稟告消息的彩雲渾身一顫,立即解釋道,

“黃金十萬兩確實不是個小數,也引了許多刺客殺手來,原也答應得好好的…可、可誰知那些亡命徒聽說她不僅僅是個普通商婦,乃朝廷命官家眷,弟弟還是今朝狀元郎,倒又不敢了……”

敢動朝廷命官家眷,便是與整個晏朝上下為敵。

若敢冒犯,黑騁鐵騎必誅九脈、滅全族!

此乃李渚霖當任首輔初時,就頒布的鐵令。

“不敢?有何不敢?

前兒個叔叔不是還尋人弄死了個六品小官麽?她弟弟不過就是個七品編修,又有何不一樣?”

“……奴婢當時也是說的這番話。

可那些亡命徒說,雖說官品差不多,可二人的今後的造化可大不一樣。

那個被割了喉的六品小官是外放的,不是京官,且年愈五十又後繼無人,瞧著就沒什麽前程,所以才接了這一單。

可阮成峰可不一樣,那可是高中狀元的天子門生,今後眼看著可是要登閣拜相的,且聽聞他多年來念書的束脩,都是那商婦搏命賺出來的,姐弟二人感情深厚,若是今後起勢了,難免秋後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