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流放……

桂花藕粉還在嘴裏沒有咽下去, 忽然間施玉兒的嘴裏就迸發出一股苦味來代替了藕粉的糯與甜,胃中一陣翻湧扶著桌角幹嘔起來。

被窒息感和痛感控制著她不斷的淌出生理性的淚水來,她身子一軟便跪在了地上, 手中還未吃完的半塊米糕落在地面滾了一身的灰塵。

周圍的人都皺著眉頭避開,茶小二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還是一位女子, 於是端著一碗清水走過來, 關切問道:“姑娘,您可還好啊?”

他們茶館位置好, 每日來往的客人不知多少,想要在其中搞破壞捏造一些莫須有事情的人也是不在少數, 茶小二又見她衣裳華貴, 不應當是要與他們爭利息之人,忙去喊正在蒸包子的老板來。

施玉兒的胸前一陣陣的泛著痛, 小腹傳來陣陣涼意, 她將淚一擦, 淚眼模糊間見霧蓮驚慌失措跑來,忙揪住她的衣袖,想問,卻嘜濡了半響又垂下了首。

“姑娘,您怎麽了?”霧蓮伸出手去卻被避開, 一怔, 只能轉頭對候在一旁的茶小二和老板說抱歉。

老板揮了揮手示意無事,只要不是對家來破壞生意的就行, 況且這姑娘手裏的吃食也不是從他們這兒買的, 和他們半個銅板關系都沒有。

施玉兒喝了一口清水才勉強將那股不適感壓下去, 她扶著霧蓮的手站起來, 一步三晃地回了沈府, 甚至沒有心情洗漱,將自己在被子裏蒙了半宿才大汗淋漓的出來,腦中不斷回響著那些人說的話。

屋門外傳來沈母有些焦急的聲音,她閉了閉眸子,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用有些啞的嗓子回道:“伯母,我無事,就是突然有些暈罷了。”

“無事便好、無事便好,”沈母心底擔憂,她的身後跟著三四位從府外請來的大夫,又敲門,溫聲道:“玉兒,讓大夫進去瞧瞧吧,你這樣伯母怎麽放心,臨川在京中得知了也不會安心的啊。”

沈臨川……

施玉兒鼻尖一酸,想起前段時間在走廊聽見的話和方才在茶攤聽見的那些話,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沈臨川出事了,而且似乎所有人都知道,除了她之外。

難怪她初次問京中可否有事情發生的時候,沈母會刻意與她講那些話,竟然是因為如此麽?

只是這一切究竟是她的臆想還是真實發生著的事情,是她太過多慮了嗎?

她面色蒼白的靠在床頭,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沈母卻是擔心的要命,直接將門撞開了,見她沒有暈過去才松下一口氣來。

沈母方想說些什麽,便見施玉兒的眸裏似乎藏著的巨大痛楚和憂慮,她心中一震,顫著聲音問道:“玉兒,怎麽了?”

“沒怎麽,”施玉兒搖了搖頭,她知曉,就算自己想問,如果事情是真的,那沈母也不會告訴她真相,“就是被嚇到了。”

“我坐在那兒喝茶,有人說什麽流放,死刑,將我嚇得不輕,”她擡起眸子來,試探著問道:“伯母,你說若是一個人被流放了,是不是就相當於是被判了死刑?”

“當然不是!”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高,沈母令人將門關上,然後拉住她的手細聲說道:“任何人說任何話你都不要信,你只需要在府裏好好地待著就好,伯母會好好護著你的,咱們家沒有人被流放,誰敢動我們沈家的人?”

施玉兒無聲淌著淚,搖頭道:“對不起,伯母,他們說的太可怖了,他們提到了丞相,是不是沈臨川做的這件事,他將那些人流放了嗎?”

她的雙眼通紅,唇色蒼白,就連手都在細細地顫著,“我只是嚇到了,他們說的好嚇人……”

話閉,施玉兒撲進沈母的懷裏細聲啜泣著,而沈母原本緊張的神色慢慢放松下來,她輕輕拍著施玉兒的背,柔聲道:“好孩子,那些人都是該死的,他們禍亂朝政、危害民生,他們的存在便是皇上懸在頭上的一把利刃,臨川只是將這些利刃銷毀罷了。”

是銷毀而不是改為懸在自己頭上麽?

施玉兒緊閉著眸子,聞言後怯怯點頭,將自己內心翻湧不止的情緒掩蓋,好不容易將沈母騙過去,草草洗漱之後便蜷在床上再也沒有動彈過。

她的腦子裏好亂,從在馬車上醒來的那一瞬間她的腦子就是昏昏沉沉的,一直到現在,她才覺得自己是清醒了。

施玉兒的心如鼓般震著,眼前不斷浮現著沈臨川現在在何處,他會有什麽樣的下場,控制不住,但卻一直在眼前閃現。

她聽見的一切都是真的麽?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沈母口中的‘謠言’還是旁人所說的‘流放’。

她不知道自己該信什麽,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置身事外,難道所有人都想保護她,讓她對這一切毫不知情,做一個只需要待嫁便好的附庸麽?

夜間有絲絲涼意,施玉兒的腹中有針紮似的痛楚襲來,片刻後又消散,化為一陣暖流溫暖著她冰涼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