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可否認,齊聿禮說的都是事實。

南煙打小在齊家生活,齊老爺子確實對她疼愛有家,但他既要忙於工作,家裏又有一大幫子孫輩,難免分身乏術。而對她面面俱到的,是一眾小輩們頗為害怕的齊聿禮。

南煙的家庭教師,是齊聿禮逐一挑選的。

南煙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刷的齊聿禮的卡。

南煙要去國外留學,也是齊聿禮一手操辦,挑選留學院校、準備國內材料、購置國外房產……

她的學識與才能,俱是齊聿禮養成的。

而身體,更是如此。

像是本能反應一般,一旦他出現,她便挪不開步,視線固定在他身上。夜裏輾轉反側睡不著時,無需交談,好似心靈感應般,他會伸手將她抱入懷裏,她動蕩不安的心臟霎時平定下來。身體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她白皙似雪的肌膚,也只為他荼蘼似火。

有理難言,更何況,南煙不占理。

對視數秒,到最後,她不言不語,矮身坐進他車裏。

車子駛離南城歌劇院,只留下一地尾氣。

演出尚未開始,齊月和許流霜買的位置恰好是鄰座,二人坐下後,齊月玩著手機,許流霜饒有興致地問她:“剛剛那個,叫南煙的,是齊三少的女朋友嗎?”

換來齊月不可思議的目光:“你在說什麽?”

“不是嗎?”

“當然不是。”

“那他倆什麽關系?”

“這你都看不出來?兄妹唄——”話音戛然而止,齊月收起手機,揣摩地睨向許流霜,“你和我三哥是什麽關系?為什麽你會從他的車上下來?”

許流霜故意曖昧道:“你覺得我和他是什麽關系呢?”

齊月語氣平靜:“反正不會是男女朋友關系。”

許流霜:“這麽確定?”

齊月:“你如果是三哥女朋友,現在陪你看演出的,就不是我,而是三哥。而且我三哥最討厭這種無聊的演出,連踏進歌劇院他都嫌煩。”

許流霜勾唇輕笑:“你的話不就印證了,剛才那個女的是他女朋友?齊三少既沒陪我看演出,也沒陪你這個親妹妹看演出,而是和一個毫無血緣的妹妹走了。”

南煙這個名字,許流霜一個小時前聽過。

南城的高档會所“浮光”,兩家公司合作宴上,杯盞交錯,許流霜去上廁所,路過樓梯口時,無意聽到裏面人的談話。

“怎麽一個人過來的,南煙不是回國了嗎,我以為今晚會看到她。說實話,好久沒見到煙妹妹了,我還怪想她的。”吊兒郎當的聲調,插科打諢的語氣。

而後響起的,是齊聿禮的嗓音,裹挾碎冰的冷,“煙……什麽?”

“……不是,我就隨口這麽一叫,老三,你別沖我笑行吧?你這麽笑,我瘆得慌。”那人求饒,“行了行了,南煙,南煙行了吧?你說說你,多年如一日的養著這只金貴的金絲雀,我就怕你養著養著,到頭來,是為他人做嫁裝。”

沉默幾秒,齊聿禮問:“又聽說了什麽?”

“倒也沒聽說什麽了不起的大新聞,就是一些陳年往事——齊家和南家的婚約被翻上台面了,你說多巧,我昨兒個和你家老爺子吃了頓便飯,他的意思是,讓你家老五和南煙訂婚。”

“是嗎?”

“不是,你就這個反應?”

“不然?老爺子的決定,我向來不幹涉。”

樓道裏沒開燈,廊道燈光傾瀉落在大理石台階上,偷聽的人輪廓剪影清晰,齊聿禮腳尖微動,踩著影子,三兩步過來,抓到了偷聽的許流霜。

“許小姐怎麽有偷聽墻角的喜好?”齊聿禮垂眸睨她,臉上神情極淡,但四面八方撲來的暖氣卻有股逼人的窒息感。

許流霜強撐笑意:“路過而已,無意偷聽,你放心,我不會和別人說的。”

“說了也無妨。”

齊聿禮漫不經心地扔下這句話,徑直掠過她。

從樓梯間二人的言辭對話裏,許流霜能察覺到,齊聿禮和那個叫南煙的女人,關系曖昧。但他對她窺聽到的“隱私”,又執無所謂態度。這令她揣摩不透了。

於是她試探齊月,齊聿禮的親妹妹。

齊月雙眸清澈,毫無城府地望著許流霜,“很奇怪嗎?三哥和南煙之間就是這樣的啊,他樂意寵她這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妹妹,從小寵到大,怎麽了,有意見嗎,不行嗎?我們齊家所有人對此都沒有任何意見,並且樂見其成,有問題嗎?許小姐?”

南城東富西貴,城西齊家則是例外,齊家是名門望族,不知出了多少忠烈。令齊家成為例外的,則是齊家老三齊聿禮,他和另外三個人一同創辦了現如今的商業帝國、南城的龍頭企業霍氏。富與貴,齊家都占了。

聽說齊家到這一輩就齊月一個孫女,眾星捧出來的“月”,到底是驕矜的,話語裏流露著與生俱來的高傲與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