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是不是注定跟江家人命裏犯沖。

江宴秋生無可戀地心想。

距離他們被大鳥無情甩飛,已經過去了一刻鐘。

因為掉落時鸞鳥正在俯沖,位置不算太高,萬幸底下是厚厚的樹林和苔蘚,沒把他們當場摔成開了瓢的西瓜。

江宴秋下落過程中衣服被樹木的枝丫勾住緩沖了一下,除了頭有點暈懷疑腦震蕩,倒是只受了點皮外傷。

其他人就沒他這麽好的運氣了。

有的頭皮被磕得血滋啦呼,有的骨頭折成了一個詭異的角度,痛得恨不得原地打滾。

江成濤看起來狀況十分慘烈,左手和右腳的骨頭都詭異地彎折了,一只眼睛被割傷睜不開來。

他倒是有骨氣地沒有叫出聲,只是死死咬著嘴唇,臉色白得嚇人。

肇事鸞鳥早已逃之夭夭,它杏仁大小的腦子可能終於反應過來,這群兩腳獸丟了自己也吃不了兜著走,帶著包括江若溪在內的剩余弟子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他們本就落在大部隊的最後,也不知道其他人發現他們掉隊了沒。

情況有些嚴峻。

此時日暮西斜,寒氣漸起,後山乃禁地,這片森林是江氏的私產之一,平日裏生產些靈植靈木、妖獸的皮毛內丹。

江氏族人平日的吃穿用度、修煉開銷,有一小部分就出自這裏。

——但一群煉氣期的小蘿蔔頭,在沒有長輩看護的情況下闖入,就很可怕了。

“我的腳好疼,不會是斷了吧嗚嗚嗚。”

“你說,家主他們什麽時候能發現我們走丟了啊。”

“剛剛竄過去的是什麽!我好怕啊啊啊!”

“完了,我爹還在家等我呢。資質麽資質測的一般般,沒想到差點連命也交代在這兒了。”

“我好後悔,來之前跟我大哥吵架……我還能見他最後一眼嗎……”

恐慌絕望的情緒逐漸蔓延,有人沉默不語,也有人小聲啜泣起來。

江宴秋嘆口氣。

到底還是一群未成年啊……

“安靜!”他聲音不大,卻十分鎮定:“所有受傷的人,用幹凈的衣服布料包紮傷口,流血不止的把布條綁在靠近心臟的肢體一端,每過半個時辰送一下止血帶。懷疑骨頭斷了的先不要亂動,用樹枝佩劍固定,衣服撕成布條綁緊。”

“昏迷不能動的、無法行走的,其他人輪流背著,四處查看不要落下人。”

“我們徒步往後山走。”

原先的哭泣和哀嚎靜了一瞬。

江宴秋嗓音平穩,有條有理,又是家主的弟弟,有些人瞬間信服了幾分。

眾人又開始竊竊私語,只不過這次,聲音輕快了許多。

“我這法衣質量太好了,怎麽撕不開啊。”

“去你的,早看出來你想蹭我的了。”

“這人也太重了,我們倆輪流背他吧。”

“行。”

只有江成濤沉默不語。

他擡起頭,眼角通紅:“憑什麽!”

這一吼,把其他人都嚇了一跳。

“不就是江塵年的弟弟嗎!不就是出生好嗎!有什麽了不起的!你們這些人,從小就什麽東西都不缺,沒人敢小看你們,憑什麽啊!別人費盡千辛萬苦才能得到的東西,你們動動手指就唾手可得!憑什麽!我不甘心!”

說到最後,他已經哽咽了起來。

接連遭逢變故,痛恨的人還是那麽遊刃有余,高高在上。

甚至……就連自己的命,也是幾次三番對方救下。

他這脾氣發得簡直無理取鬧。

旁邊還在為他包紮的圓臉小姑娘停下手裏的動作,皺眉道:“江成濤,你差不多得了吧。本家怎麽了,我還在好心好意幫你處理傷口,你這不是連我一起罵進去了。”

“就是,之前明明就是他主動挑釁江宴秋的吧。”

“人家不計前嫌,在鸞鳥上還救了他,真是不識好歹……”

江宴秋站在江成濤身前俯視著他,平靜道:“你說完了嗎?”

江成濤憤憤看著他。

然後,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一幕出現了。

江宴秋毫不客氣,一腳踹在他胸口。

——力道把握得剛好,既避開了傷口,又讓江成濤吐出一口淤血。

江宴秋平靜道:“這一腳,是還你在鸞鳥上差點把我踢下去那一下。”

“下次再在我面前提什麽本家江家,我照樣踹你。”

“你覺得不公平,但世界上又有多少事是公平的。嫌棄自己出身不行,你去皇城腳下問問那些無父無母的乞丐,問問戰亂流離失所的凡人,問問他們願不願意跟你換。”

“出生江家,衣食無憂,將來注定能成為呼風喚雨的修真者,已是比旁人幸運了不知千倍百倍。但你眼裏大概也從未看到過那些比你弱小、需要幫助的人吧。”

他這話,說得許多人都沉默了。

從小吃穿不愁,靈石拮據點那也是跟同齡人比,人生最大的煩惱是法衣不好看、飯菜不合口味、修煉進度不如堂兄被父母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