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暗棋

一個國家大的戰略,最忌諱的就是朝三暮四,變來變去。以大宋現在的國家實力,如果一心一意想要守住現在的疆域,那以北遼的實力,根本無法撼動北疆的防線,哪怕是借助著北遼更強的軍隊機動性,可以在邊地進行騷擾,但也只不過是危害邊地有限的區域,他們壓根兒就沒有能力深入。一旦深入,便極有可能被遍布邊疆的大宋那一個個的堡壘,軍寨給截斷後路,從而全軍覆滅。

這樣的事情,在過往,多次發生過。

而大宋如果真想北伐遼國,一統天下,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現在大宋的財力,冠絕天下,立定了這個國家戰略,十年生聚,養將練兵,全力發展武裝力量,亦有可能成功。

可問題就在於,眼下的這位官家,都是在兩種截然對立的大的戰略之上搖來擺去。主張北伐的人占了上風,那整個國家便卯足了勁兒地發展武備。可是一旦主守的人占了上風,前幾年所有的努力,便全都付之東流,一切歸零。

這位官家糊塗嗎?

在蕭城看來,這人一點兒也不糊塗,他精明著呢!

只不過,他是將自己屁股下的那張位子,看得比其它任何的事情都要更加地寶貴。

主守派占了上風,那大王爺的實力立時便大張。

這個時候,就該扶持二大王一系主攻的人馬上台了。

二大王的人搞上幾年,立即便又換上了大王爺一系的人馬。

反正換來換去,異論相攪,大家鬥得不亦樂乎,他穩坐釣魚台,笑看風雲起。

沒有人能對他的位置產生任何的威脅,他老人家是高枕無憂了,但大宋這個帝國,可是被折騰得夠嗆,而整個大宋的官員們也被折騰得夠嗆。

在一次又一次這樣的輪回當中,所有的官員,在自覺或不自覺之中,都是站了隊。即便是許多不想站隊的人,最終也被裹協或者說是在無奈之中,不是上了大王爺的馬車,就是上了二大王的戰車。

時至今日,兩系人馬的爭奪,已是愈來愈激烈,愈來愈不擇手段了。

最初的時候,大家的爭鬥,還保持著一個最基本的原則,那就是輸了的人滾出朝堂,遠竄地方也就可以了。

因為能站在朝堂之上參與爭鬥的人,並不是傻子,大家都知道官家玩的這一套是什麽,今天我能將你遠竄,明天說不定就輪到我了,那麽此時留一線,他日就好相見了。

但隨著時日的推移,隨著眼下這位官家的年齡愈大,身體也沒有以前那麽強壯了,這種狀況已經開始慢慢地出現了變化。

已經開始死人了。

這從一個側面也說明,兩派的爭鬥,已經快要進入到圖窮匕現的時候了。

一旦占了上風,那麽將對方的骨幹力量徹底從肉體之上消滅,便成了一個一勞永逸的手段。

本來以蕭氏家族現在的身份,如果蕭禹不想站隊,還是可以獨善其身的。

蕭氏與一般的大臣不同,他們是將門出身,老太爺蕭鼎官至同簽樞密院事,蕭禹雖然從小走的就是文臣的路子,但沒有考上進士,便只能走了明經科的路子,然後亦在軍中管勾後勤多年,在軍中同樣具略去相當的影響力。

這樣的一個家族,在文臣圈子之中立得住腳跟,卻又在軍中有著很大的影響力。

他如果真不想站隊,兩邊的人,實在是不願意得罪這樣的一位人物的。

大王爺在軍中實力比不上二大王,那麽蕭禹這樣的人物,便是他需要大力爭取的,即便爭取不到,也不願意得罪逼著蕭氏投向二大王。

而二大王呢,不但需要蕭氏在軍中的影響力,也需要蕭禹這樣的一個文臣來保證他在朝堂之中有文官呼應。

在蕭誠看來,蕭家算是得天獨厚,完全可以學著當今這位官家,穩坐釣魚台,管他那位大王最後上位,總是少不了他蕭氏的一番富貴。

奈何自己的這位老爹啊,偏生就緊趕著上了二大王的馬車。

站在大義的立場之上,蕭誠還真無法去指責自己的老父親。畢竟北伐一統天下,這是大宋立國之後一直在朝思暮想的事情,老太爺臨死的時候,還念念不忘這事呢!

但是站在蕭氏自己的立場之上,如此做,就殊為不智了。

這是把自己立成了靶子啊,大王爺不將蕭氏視做眼中釘,肉中刺,除之而後快,那才是怪事呢!

“老爺也不是不明白這裏頭的關鍵,只是老爺在賭啊!”許勿言嘆道:“官家年紀一日比一日大,二郎你也知道,我們大宋的官家,可沒有一個是長壽的,現在這位官家,現在看起來雖然還康健,但誰也說不準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想必官家自己也會思忖到這些。以前官家搞來搞去,無非是擔心自己的位置被兩位年輕有為的皇子威脅,但到了現在,這種擔心想必也會一日淡一日。到了這個地步,建功立業的心思,必然就會重新燃起來。不說北伐成功,賑滅北遼,哪怕就是拿回幽燕之地呢?官家在煌煌史冊之上,只怕也會超越列祖列宗了。所以啊,老爺就是賭官家有這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