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威脅

蕭誠走進天工鐵藝坊後面小院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一個跪在院子中間的背影。而老韓鐘仍然在一側,鼓搗著自己的煉鐵爐子,看到蕭誠走了過來,韓鉦趕緊迎上了幾步。

沖著韓鉦點了點頭,蕭誠繼續前行,走到跪著的那人身側,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那人立即便五體投地,整個兒地都趴伏在了地上。

蕭誠冷哼了一聲,沒有理會此人,徑直走進了屋子裏,韓鉦看了一眼趴伏在地上,露出一頭白發的孫拐子,嘆口氣,搖搖頭,緊跟著走了進去。

坐到窗前,正好可以看到仍然保持著跪趴的孫拐子,蕭誠接過了韓鉦遞給過來的一碗一匹罐,一口喝了個幹凈,將茶碗放在桌上,笑道:“這都快要入秋了,天氣還是熱得不得了。”

“就算是入秋了,也還有二十四個秋老虎呢!”韓鉦陪笑著道:“二郎,孫……”

“鐵錘去哪裏了?”蕭誠截斷了對方的話,問道。

韓鉦有些無奈,道:“鐵錘去送貨了,北城永泰門哪邊丁家裁縫鋪子定了一批特制的工具,價值上百貫,讓鐵錘去送貨,順便把錢帶回來。”

“有鐵錘跟著,安全倒是無虞。”蕭誠掃了一眼外面的孫拐子,“可就算是在東水門哪邊,難不成就安全了嗎?”

韓鉦笑了笑,沒有作聲。

東水門哪裏是汴河的下水門,東南方的財賦和山澤百貨,均由此門源源不斷地運入城中,這裏,實際上是位於京城東大門的一處水路大碼頭,也可以說是一個大型貨物中轉站。此處的繁華可見一斑,而這裏,也是孫拐子最重要的一處勢力所在之處。

當初為了幫助孫拐子拿下這裏,蕭誠可沒有少出力。

蕭誠的聲音很大,外面的孫拐子自然是聽得清楚的,此刻,身子卻是伏得更低了,幾乎快要五體投地了。

韓鉦終究是有所不忍,不管怎麽說,孫拐子也是快要六十的人了,此刻這樣趴伏在地上,一頭白花花的頭發煞是惹眼。

“二郎,外頭天氣熱,孫拐子年紀又大了。”

蕭誠看了韓鉦一眼,淡淡地道:“老爺子你倒心腸好,你感念著他年紀大了,怕他受不得酷暑,卻不知那些兒個被他害了的人,又是一個什麽光景?”

韓鉦頓時閉了嘴。

“起來吧,進來說話!”蕭誠沖著窗外喊道。

外頭的孫拐子重重地又在地上叩了一個頭,這才爬了起來,拖著一條腿,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屋裏,而他外面趴伏的地方,卻是被汗漬打濕了一大片。

“求二郎君救老奴的兒子一條命。”進了屋,孫拐子卻又是跪了下來,眼中含淚,語聲悲切。

蕭誠凝目盯著眼前的孫拐子。

所謂的兇煞之氣顯於面目,大概就是說得孫拐子這種人了,哪怕此時他一臉的悲愁之色,焦灼之態,但臉上的那股陰狠之色,卻仍然是一眼便能看出來。

此人年輕時在軍中本是悍將,即便現在年紀大了,腿也殘了一條,但只看他那身板,而且那雙大手,便能知道,只怕尋常的漢子,三兩個也是不在話下的。

別看他此刻在蕭誠面前就像是一只可憐的羊羔,但在一般人面前,孫拐子可是活閻王一般的存在,整個東門那一片的下九流勢力,現在大半都控制在此人手中。

“你缺錢嗎?”蕭誠冷聲問道。

孫拐子身子一顫,趕緊搖頭。

“兩年前,你拿下了東水門一帶,將整個勢力擴展到了東城,每年的收入不下十萬貫了。”蕭誠閉上了眼睛,慢慢地道:“算上你的各類開銷,每年的凈收益,也在四五萬貫左右,你知道家父身為三司副使,侍制高官,每年的薪俸多少錢嗎?”

孫拐子低頭不語。

蕭誠嘿嘿一笑:“一年不過一萬余貫而已。我們家算是高官顯爵了,在汴京城中,也是數得著的人家,所有的其它方面的收入都加起來,也不過十萬貫左右。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嗎?”

“老奴很滿足,很滿足了。”孫拐子低聲道。

“既然很滿足了,為什麽孫滿還要去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蕭誠突然一拍桌子,怒道。“我讓人去開封縣打聽了一下,嘿嘿,了不得啊,光是擺在桌面上的東西,便足以讓孫滿掉上好幾次腦袋。”

“老奴疏於管教,是老奴的錯。二郎,老奴一輩子悲苦,四十歲過了才得了這麽一個孩子,不免放縱溺愛了一些,老奴知道錯了,求二郎救救他,求二郎看著老太爺的面子上,救救我這個孩兒。”孫拐子的眼淚刷刷地流了下來。

蕭誠閉上了眼睛,好半晌才道:“以前你們做過什麽,我也懶得管,畢竟那時候你們求生活,求生存,但三年之前,我收了你歸入門下,便告誡過你們,有些事情,是萬萬不能做,也不許做的。你是當我年齡小,說過的話忘了還是以為我說話如同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