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見面

羅綱盯著那間耗費巨大的專門用來納涼的水房,怔忡了半晌,雖然是相公家的公子,但這樣的東西還真是沒有的。

倒也不是家裏弄不起,而是太紮眼睛,容易惹來禦史台那一幫子烏鴉攻擊,一個窮奢極侈,便能讓人吃不了兜著走。

別看那些禦史們一個個芝麻大小的官兒,但卻烏眼青兒似的盯著侍制以上的高官呢!特別是兩府的相公,更是他們的主要目標。作為一名禦史,這一輩子要是能在朝堂之上扳倒一位相公,那可是能名利雙收的事情。

即便是失敗了,被貶出外,最多也不過是南方監幾年酒稅罷了,而有了這樣的經歷,用不了多久,便會卷土重來,升官兒,簡直不要太容易。

不因言而罪,可以風聞奏事,是禦史的特權,也是大宋君王用來牽制兩府相公的一柄利器。

要是哪位相公因為被禦史彈劾而搞打擊報復,那在士林清議之中,名聲是絕對要垮的。而名聲一旦垮了,自然也就根腳不穩了。

也就像保國公高家那樣的門戶,家世久遠,在朝堂之上影響甚小,雖然富貴,但卻並無多少權勢,過得再豪奢,也不會有人去找他們的麻煩。

像這樣的裝置,高家倒也是有一個。

“雨亭兄,昨夜睡得可還好?”迎面一人自水房之中迎了上來,抱拳揚聲,正是蕭誠。

羅綱一邊還禮,一邊道:“托崇文的福,昨兒個晚上先被家父母好一頓責打拷問,回房之後想起未來幾年的暗無天日,又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今日卻是整個人萎靡不振,厭厭無神了。”

蕭誠大笑:“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雨亭兄今日這困頓,正是為了未來之揚眉吐氣也。”

“但願如此吧!”羅綱微笑著,轉頭看向跟在蕭誠側後方的一個女子身上。

那人自然便是天香閣的東家江映雪了。

江映雪現在自然是名滿汴梁了,但羅綱還真從來沒有見過她。當年受了蕭誠的委托,他從中插了一下手,卻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而且他也是輾轉另托了人,七彎八拐之下,那些真正辦事的,卻是早就不知道幕後到底是誰了,只知道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對於羅綱來說,當年的這件事情,只不過是賣蕭誠一個面子而已,於他而言,輕而易舉,實在算不得什麽大事。

他是過後即忘。

直到江映雪聲名雀起,他才重新想起這回事兒來了。

外面相傳江映雪國色天香,兼之手腕驚人,竟是天下難得一見的經商天才,短短三年,便成為了制香行業之中的翹楚。

他倒是好奇起這個人物來。

只不過此時的江映雪,卻也不是想見就見得了。她的手下,有不少精明厲害的掌櫃,一般的事物,都是這些掌櫃的出面辦理,就算是必須要江映雪出面商談的事情,她也是戴著幕籬,外人根本就不能見著她的真實容顏。

更重要的是,羅綱知道這個女人與蕭誠應當關系匪淺,而蕭誠又與他交好,朋友的女人,他羅綱再花,也不會去打主意,這事兒,他便又忘記了。

直到今日,他才算是終於見著了江映雪的真容。

一看之下,不由呆住了。

難怪當年蕭誠費了那麽大的勁兒也要救下這女子來!

羅綱在心裏驚嘆了一聲。

“奴家見過三公子!”

江映雪卻是落落大方,剛剛羅綱看她的眼神頗為無禮,不過對於這種眼神,她早就習已為常,見怪不怪了。

她不是那種藏在深閨之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要是忌諱這些事情,那也就不能做事了。

羅綱一下子回過神來。

這可是蕭崇文的女人。

眼下江映雪身穿家居常服,連幕籬都沒有帶便隨著蕭誠來見客,這是把自己當做真正的兄弟,有通家之誼的交情來對待了,否則,也不會這樣隨便。

朋友妻,不可戲,便是連褻瀆之心也不可有,否則未免也太對不起兄弟了。

當下便收回了眼神,眼觀鼻,鼻觀心,認真地抱拳還禮道:“江東家客氣了,崇文與我交情非比尋常,如果不見外,叫我雨亭即可。江東家名滿汴梁,羅綱是久仰的了。”

江映雪抿嘴微笑,難怪這羅綱能入蕭誠法眼,將他當成朋友,單是眼前剛剛的反應,便足以讓人稱道了。

“如此倒是恭敬不如從命了!”江映雪道:“疏雨堂從來不接待外客,今日二郎既然帶了雨亭兄過來,那自然是把雨亭兄當成了一家人,以後疏雨堂,亦歡迎雨亭兄常來作客。”

羅綱瞟了一眼蕭誠,二郎?

喊得還真是親熱啊!果然是一家人了嗎?

“如此,不勝榮幸!”

“都別站在外頭說話了,熱得心慌氣燥!”蕭誠笑道:“進去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