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襲擊

“吃飯啦!”禦史霍槐走到囚車跟前,隔著碗口粗細的柵欄,看著內裏一位被鎖著手腳,連頭也被固定住的犯人,道:“秦開,你要是不亂來,我便解了這些鎖鏈,這樣你也松快一點,走了這麽遠,你也知道,你是死不了的,所以,何必多做無用功,多受折磨呢?”

囚籠之中,披散著頭發,臉上、頭上血跡斑斑的秦開閉目不語。

霍槐嘆了一口氣,揮了揮手,兩名隨從走了過去,一人捏開了霍槐的嘴巴,一人便將碗裏的湯水往秦開的嘴裏灌去,此時的秦開才拼命地掙紮了起來,竭力想將嘴裏的東西吐出來,但服侍他的兩個人,都是禦史台的老刑名,經驗極端的豐富,被拿捏住的秦開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不由自主地大口吞咽著食物。

為了讓這個秦開不被餓死,霍槐可是下了大功夫的,秦開這個犯人吃的可比他這個七品禦史還要好得多,都是用好東西熬成了易於下咽的粥給他灌下去的。

看著兩個刑名灌喂了秦開,又重新將秦開的嘴給塞上的霍槐,搖了搖頭,走到一邊坐下,接過手下遞過來的一碗粥,就著一個饅頭吃了起來。

霍槐當禦史這些年,也奉命去各地押送過不少的犯人回京城,但這一次,是他最為困難的一次,也是讓他這一輩子很難忘懷的一次。

這個狠人太特殊了。

因為他一直在求死。

而且求死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要不是霍槐臨行之前得到過專門的叮嚀,提醒他小心這些從軍隊之中出來的文官一個個的性子都烈得很,要小心他們自殺的話,現在秦開早就是一個死人了。

要是人死在他手裏,自己這個官兒,也就當到頭了。

霍槐還年輕,剛剛三十出頭,還有大好的前程要奔呢!

沒辦法,他只能將秦開這樣固定在囚車裏,吃飯要灌,因為秦開絕食,嘴巴要塞上,因為這家夥會嚼舌,腦袋要固定,因為他會用頭撞囚車。霍槐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難以對付的家夥,特別這家夥還是一個文官。

一般來說,一個人求死的話,持續被人阻止的話,隨著失敗的次數增多,求死的意志也會減弱,但眼前這人,明顯就不屬於這類人,這一路行來快半個月了,這家夥從來都沒有放棄過。

還有五天,還有五天就可以進京城了,進了京城,把人交給了台獄,自己就算能交差了,這一次回去,一定要好好地休息一段時間。

這一趟行程,當真讓人心力交萃。

看來荊王真的是有問題啊!

瞅著囚籠裏的秦開,霍槐想著。要是沒有問題,要是問心無愧,怎麽這家夥一看到禦史台的人到了他面前,就立刻想要自殺呢!

本來年輕的霍槐還一直挺推崇荊王的,但這一趟下來,他的這個想法卻是動搖了。

這是得有多大的事兒不敢讓朝廷知道,此人才如此的想要求死啊!

作為一個血仍然熱著的年輕禦史,有些事情,霍槐自然不太清楚。而從來沒有做過實務的他,自然也不知道想要做成一件事的難度。特別是荊王在河北這許多年做成了許多前人望塵莫及的事情,但在這些功績的背後,自然也有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東西。

任何事情,都有明暗兩方面,還有大量的灰色地帶。

想要做成一件事,一不小心就會觸碰到一些禁忌。

而這些事情,就必須要被隱瞞下來,一旦掀開,就是一場軒然大波。

而這些事情,霍槐當然無法理解,在他的心中,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也許有一天,當他成為一個基層的官員,一個直接去做事的官員之後,他才能體會到做成一件事情的難度。

但現在,他是一個禦史,是一個專業的挑毛病的官員,他用不著去體會這些,只需要找出官員的毛病就可以了。

秦開就不一樣,他知道現在禦史台的頭頭是崔昂。

他曉得崔昂與荊王已經成了死對頭。

禦史台來抓自己,自然是要從自己這裏打開缺口,而自己也的確知道得太多。

他一點兒也沒有信心扛過禦史台的刑訊。

在軍中的時候,他見過很多次審訊奸細諜探的場面,鐵打的漢子也禁不起那五花八門讓人看了就毛骨悚然的刑具,更何況,比起軍中,台獄的那些刑名,在這些東西之上要更加地精擅。

如果不死,自己肯定就會在那樣的刑訊之下出賣荊王。

這是他寧可死也不願意做的事情。

所以,哪怕霍槐以他的家人相威脅,秦開也仍然抱定了必死的決心。

可惜,他終究是沒有死成。

眼看著離汴梁越來越近,秦開也是越來越絕望。

路上死不成,進了台獄,就更休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