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怎一個愁字了得

甬道幽深,似有股股陰寒之氣自兩邊石壁之上幽幽傳來,伸手在壁上摸一摸,濕噠噠的。墻壁之上的火把畢畢剝剝地燃燒著,將人影遇照在對面的墻壁之上影影瞳瞳,閃爍不定。

走在這樣的一條通道之上,連心跳似乎也聽得清清楚楚,回蕩的腳步聲,每一響都好像敲擊在心坎之上。

即便是蕭旖素來膽大,此時卻也不禁毛骨悚然,緊緊地靠向母親,伸手死死地拉住了母親的衣襟。

韓大娘子其實心中也是忐忑不已。

韓家的大姑娘,縱然不是嫡系的,那也是自小嬌生慣養的。下嫁到了蕭府,便是當時的公婆,對她也是禮敬有加,更別說後來蕭家聲勢一日隆過一日了。

她又何曾來過這樣的地方?

距離汴梁之變已經二十天了,當初涉入案子中的絕大部分人,都已經有了著落。

或升官,或罷黜,或調職,或下獄,甚至已經有人調了腦殼。

但這都只僅僅限於中下級官員。

像三品侍制以上的官員,除了一個蕭禹,其它的早就沒啥事了。

像羅頌、李光這些人,雖然說還在家中閉門聽參,但大家也都知道,這只不過是一個形式上的事情,很快這些人便都要官復原職了。

真正還被關著的大拿,也就是蕭禹一個人了。

而為什麽還關著他,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不是為了什麽荊王謀反案,而是為了那個在西北呼風喚雨的蕭家長子蕭定蕭長卿啊!

所謂的蕭禹涉謀反案,只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

崔昂離京赴西北,更是將這件事情,敲定了釘腳。

蕭定要是不回來,只怕蕭禹一時之間還難得出獄呢!

今天是蕭家被允準前來台獄探視被關押的蕭禹。

韓大娘子本來以為蕭禹很快就能回家了,但左等右等,沒有等來蕭禹回家,卻等來了禦史台的官員。

他們像韓大娘子宣讀了官家的詔旨,然後帶著人如狼似虎的搜查了蕭家,特別是蕭禹的書房,更是被翻了一個底朝天。要不是夏首輔隨後派了人來,只怕那些禦史台的人還會更加的無法無天。

然後韓大娘子便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出身世家的她,自然也就明白了這裏頭的關竅。

這讓她又喜又憂。

喜的是,丈夫不會有什麽性命之憂,所有的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政治角逐罷了。憂的是,這場角逐的對象,卻是自己的親兒子。

蕭定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韓大娘子真不知道,而且也無從選擇。

不回來是禍事。

但是真回來了,就高枕無憂了嗎?

相比之下,次子蕭誠升了官,倒不過是一個添頭,無足輕重了。

一個邊遠地區的知州,還是權知州,在汴梁這樣的一場博弈當中,完全不算什麽。

“到了!”前面引路的一個獄卒停下了腳步,躬身道。

台獄這地方的獄卒,對關押在這裏的人,全都是客客氣氣的。

因為這裏關押的,全都是官員。

只要還沒有掉腦殼,那就說不定啥時候這些人便能老母雞變鴨,突然就翻過身來了,這樣的事情,可是毫不新鮮。

要是得罪了這些人,回頭被整治起來,那可就慘了。

而且就算這些人翻不了身,但這些人還有親戚,還有同窗,這些人同氣連枝,別的事情做不了,不好做,便整治一個獄卒來出出氣,也不過是隨口一句話的問題。

所以這裏的獄卒,一向是彬彬有禮。

就像前面牢房之中正在陪著蕭禹閑聊的一個牢頭一般。

與幽深的甬道相比,這裏的條件看起來就要好多了,至少,還有一道陽光從高高的墻壁之上的小窗戶射了下來,剛好就照在牢房之中的一張小方桌上。

蕭禹就坐在那裏。

桌上,散亂地放著一些書藉,茶杯什麽的。

看到韓大娘子母女兩人,那牢頭卻是趕緊站了起來,收拾了一下桌上的茶壺茶杯什麽的,躬身向著韓大娘子行了一禮,便領著那個獄卒,離開了這裏。

“官人!”

“爹爹!”

兩個女人看著蕭禹,霎那間卻是熱淚盈眶,說起來自那天蕭禹跟著洪原等人走了之後,已經差不多一個月了,這還是她們第一次見到蕭禹。

蕭禹卻是哈哈一笑,站起身來,一手牽了娘子,一手牽了女兒,道:“有什麽好哭的,你們瞧瞧我,是不是胖了,白了?這裏倒是極好的,正好讓我清閑一下,養養身子。”

抹了一把眼淚,韓大娘子卻是帶進來的食盒之中拿出來一樣一樣的菜肴,擺放在桌面之上。

“都是我愛吃的嘛,夫人有心了!”蕭禹笑著道:“這裏啥都好,就是吃食委實不能讓人滿意,與夫人置辦的一比,那就跟豬食一樣了。這些日子,別的不想,就是想念夫人的飯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