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總得有人負責

陶宏元提了一把噴壺,正在仔細地替一株十八學士噴著水,這些天來,天氣一直晴好,陽光明媚,但相應的,灰塵卻也多了些,這株山茶名品的葉片之上,卻也落了不少的灰塵,此刻,清亮的水流滑過葉片,在葉片之上先是沖出了一道道的印痕,緊接著整個葉片便顯得翠綠欲滴。

花園裏山茶不少,但像十八學士這樣的名品,卻也是不多的。

管家陶正急步而來,垂首道:“學士,付參軍又來了,跪在府外呢,說要是學士不見他,就跪死在外頭。”

陶宏元提起小鏟子,小心翼翼地替山茶松著土,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

“學士?”陶正又叫了一聲。

陶宏元站了起來,扔了鏟子,往屋內走去:“他要跪便跪吧,要死也由得他。”

“學士,他這樣跪在外頭,畢竟不好看,而且他要是亂說起來……”陶正欲言又止。

聞聽陶正此言,陶宏元卻是回過頭來看著他,冷笑道:“他想要說些什麽呢?”

陶正心中一凜,躬下了身子:“小人明白了,小人這便去趕他走。”

回到書房,陶宏元的臉色卻渾然沒有了剛才的鎮靜自若,坐在書桌前,提起筆來,想要寫幾個字來平復一下仍然激蕩的心情。可筆是提起來了,卻不知寫些什麽,直到偌大一團墨漬落在了上好的宣紙上,就像是在美人臉上扔了一砣屎,心情頓時更壞了,重重地將筆扔在了桌面之上。

怎麽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胡茂的邕州之行,如今看來就是敗筆之中的敗筆,自己真是昏了頭了,怎麽能同意讓胡茂去做這樣的事情呢?

難道當初就沒有考慮過有失敗的可能性嗎?

大意了啊!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如今那個岑重,拉開了架式,絲毫不加掩飾地一路浩浩蕩蕩地往桂州而來了。

這位招討使,上任以來,第一次準備來拜見自己這位安撫使了。

想必他此刻的心情,一定美得很。

胡茂被擒,阮清政被抓,整個邕州的羈縻州被岑重一體拿下,這一條又一條的重磅消息對於陶宏元意味著什麽他太清楚了。

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暴露在了岑重的面前。

他來桂州,是與自己攤牌的。

他想要什麽,現在看起來,也是一目了然了。

官場就是這樣的現實。

前幾天,整個廣南西道上所有的官員,見到自己都還跟老鼠見了貓一般,但當邕州那邊的消息傳來,桂州各級衙門之中的官員,頓時便請假的請假,告病的告病,差不多一半的主官,都不班兒了。

而這,還算是客氣的。

有一些不客氣的,早就已經派了心腹之人,去半路之上迎接岑重去了。

這是看準了自己要一敗塗地了啊!

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陶宏元知道自己就要一敗塗地了。

不過那些認為自己要倒大黴的家夥們,恐怕也要失望了。

岑重真想要把自己往死裏整,就不會如此大張旗鼓地往桂州來,他只需要將自己的手裏掌握的那些東西,包括胡茂、阮清政等一幹人往上一交,自己就將跌入萬丈深淵。

可他卻往桂州來了。

這是要與自己交換了。

岑重的腦袋瓜子很是清楚啊,過去是自己小瞧他了。

他真要把這些交上去,那就立刻會成為震動天下的潑天大案,想要審查清楚這個案子,只怕非得讓兩府裏來上一個相公坐鎮,禦史台傾巢出動才行。

可這樣一來,他岑重還能得到什麽呢?

作為當事人,自己說不得要去烏台裏睡覺,他呢,縱然不進烏台,也得在汴梁隨時聽候上面問話吧?

這可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才會巴巴地往桂州來呢!

擺出這個陣勢,不就是給自己看的嗎?他是想要告訴自己,咱們有的談,可別破罐子破摔,弄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現在,也只能談了!

只是,真的有些不甘心啊!

仰靠在椅背之上,閉著眼睛,陶宏元考慮著怎樣才能盡最大可以地為自己爭取更多的利益。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陶正去而復返。

“學士,軍隊進城了,慶遠軍回來了!”

“嗯?”陶宏元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慶遠軍?”

“是慶遠軍,領頭的是原慶遠軍的一名營將,叫王啟年的,另一個卻是岑招討使的心腹手下,叫劉益國,是一個獨眼龍。現在整個城裏已經有些慌亂了,這兩個人各帶了一個營的士卒先行進了城!”陶正戰戰兢兢地道。

陶宏元點了點頭,卻是站了起來。

得,沒得什麽好談得了。

岑重這是進一步向自己擺明了態度。

自己,有的只是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