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朋友是刺客(上)

深夜。

透入窗欞的月光如雪,寒徹心扉。

書房沒有點燈,只有一盆火照明。

趙通衢蹲在地上,將陳來東通敵的信件一封一封地投入火盆中,冷漠地看著火苗慢慢吞噬著信上的字跡,也吞噬掉了他將近一年的布局。

難題沒有難住人,救世主也沒有當成,一手的精心策劃,成全了傅希言的光芒萬丈,自己卻徹底淪落成陪襯……

傅希言。

傅希言。

混陽丹被盜,竟為裴元瑾帶回了這樣一個幫手,難道這就是天之驕子的氣運嗎?

他看著最後一封信緩緩蜷縮,焦黑,化為灰燼,才疲倦地揉了揉眉頭。

憤怒,嫉妒,怨恨……這些情緒與他共生、成長,已經成為了身體一部分,不會輕易表露在臉上,可傅希言今天的嘲諷依舊傷透了他的心。

如果他有永豐伯這樣顯赫的父親,他也會成為一個很好很友善的人。

他陰暗地想:因為沒有,所以才要有。

屋外響起鈴鐺聲。

他撥了撥火盆裏的灰燼,確認沒有留下一個字,一片紙之後,才站起身,朝著屋外走去。

門口是他的下屬,也是他在總部的親信之一。

但趙通衢依舊沒有讓他進屋,只是沉默地接過他遞來的信,然後有口無心地安慰了他幾句今夜執勤的辛苦。

親信顯然很吃這一套,露出感動之色,順從地退了下去。

關上門,趙通衢臉上的親切就消失了。

他漠然地檢查著信上的封泥,確認沒有被人動過手腳,才拆開了這封信。

這是一封很普通的問候信,寫信的人是他在江湖中遇到的一個普通朋友,如果順著這封信上的名字調查,就會得出這樣的結果。

而寫信人也一定會承認自己寫過這封信。

但是……

趙通衢信手抓了一把花盆裏黑砂,撒入火盆,盆中火焰瞬間變色,紅橘色緩緩蛻變成了詭異的藍紫。他將信放到火盆上烘烤,過了會兒,就顯現出另一行字來。

“欲往貴宮。廿三,州河畔。”

他松手,紙條連同信封落入火盆中,很快也隨著前輩們化成飛灰。

火光映照著他藍紫色的臉,眉間微微蹙起,帶著深深的疑惑。

“上儲仙宮……想做什麽?”

*

高澤從地牢裏放了出來,除了少數知內情的人,都認為他這次是無辜受牽連,吃了大虧,紛紛送禮以示支持與安慰。

但他聽說陳來東的傷口酷似“旋風十三劍”所創後,知道自己這次真的是在懸崖邊上被拉回來,對伸手相助的傅希言很是感激,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傅希言說:“秘閣你是不方便再回去了。”盡管別人都認為他和失竊案無關,但防範不嚴的罪名還是要擔的。

高澤沒有絲毫不高興:“是,少夫人說得對。”

傅希言說:“我和虞姑姑商量過了,她那裏缺人手,你算賬行不行?”

行!既然是少夫人交代下來的任務,他哪有不行的。

他說:“小時候,我們的零用錢都是師父交給我,我再分給瑜兒的。”

傅希言:“……”

很好,至少知道怎麽除以二。

少主不管事,傅希言少不得要多操點心。儲仙宮內務聽起來龐雜,但仔細分析,六位長老……現在是五位了,都不管事。而且,以他們對裴雄極的信服,天然支持裴元瑾,連被趙通衢拿來當槍使的應竹翠都不例外,其他人更不必說了。

余下就是四大總管。

男神景羅就不必說了,人不在江湖,江湖處處都是傳說,一聽就是精明能幹明察秋毫……用五萬字拍馬屁也不為過的管理精英。

從裴元瑾等人的描述可得出結論,他必然是鐵杆宮主少主黨。

壽南山和虞素環雖然有玩忽職守之嫌,但總管的名分還在,只要兩人用用心,重拾大權不是夢。

譚不拘從南虞回來之後,就一直在總部養傷,壽南山已經將他的档案調回總部,痊愈之後就會留在儲仙宮幹活。

壽南山對他只有一個要求:“少說話,多做事。”

如今,再將高澤送入雨部,那麽風部雨部這兩代,都是裴少主的人。

余下一個雷部……

傅希言想起從南虞回來的沈伯友,這麽多天了,竟然還沒見過他。

裴元瑾倒是知道:“他在南虞幹得一塌糊塗,回宮後就自請去地牢了。”

傅希言:“……”

怎麽,地牢是儲仙宮的泉水嗎?所有人進去蹲一蹲,出來就能滿血復活?

傅希言沉吟道:“要關多久?”

裴元瑾說:“長老們都為他求過情,是他自己不肯出來。”

儲仙宮目前的經營模式還是非常家族企業,到處都是人情關系,不過裴元瑾是既得利益者,傅希言當然也不會傻不隆冬地跳出來橫加指責。

傅希言摸著下巴:“我去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