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朋友是刺客(上)(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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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臨故地,傅希言才知道地牢分很多層。與高澤自請入地牢還選了個豪華陽光房不同,沈伯友住在地下的水牢。

水牢的陰冷潮濕比上面更勝一籌,走在路上,還能聽到窸窸窣窣的水流聲。

領路的獄卒解釋這裏是地下水分支。

或許環境太差,囚犯也顯得無精打采,一個挑釁的都沒有,傅希言有些遺憾地收起了蠢蠢欲動的威壓,老老實實地走到最後一間牢房。

……

看來儲仙宮出來的,都喜歡角房。

沈伯友就坐在角房的角落裏,聽到動靜,才緩緩睜開眼睛。

獄卒走後,傅希言蹲在柵欄外面,見面第一句話便是:“要不是想起你還有用,我差點就忘記你這個人了。”

沈伯友臉色微變。

傅希言對他,並沒有什麽彎彎繞繞,上來就一針見血:“白駒過隙,浮雲蒼狗,宮主和長老又三不五時地閉關,到時候誰還記得你?你光靠蹲牢房就想蹲出個從頭開始的話,是不現實的。”

沈伯友嘆息,緩緩道:“老夫有愧於宮主,有愧於儲仙宮……”開始絮絮叨叨地訴說自己蹲牢房的心路歷程。

傅希言撓了撓耳朵,不耐煩地打斷:“按你的說法,蹲個三年五載都算是輕的,十年二十年之後,你是誰,儲仙宮裏當家的又是誰?你可曾想過?”

沈伯友這次沉默了。

他未嘗不知。可是南虞新城出了這麽大的事,他竟然事先毫無所覺,事後毫無部署……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自請入地牢,何嘗不是以退為進之計。

傅希言見他不說話,知道自己的話對方是聽進去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將功贖罪。”

沈伯友心中一動。他當然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可一個人餓到了極點,明知道眼前的饅頭可能含有劇毒,也會忍不住想要搏一搏。

“如何將功贖罪?”

“入雷部,從小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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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伯友是什麽人?

是趙通衢入主雷部的恩人。

沈伯友在南虞的時候,山長水遠,趙通衢“不便”報恩,情有可原,可現在人落魄地回到府君山,甚至送到趙通衢的眼皮子底下,再不報恩就說不過去了。

所以,當裴元瑾提議,讓沈伯友從雷部從小做起,將功補過時,趙通衢不但“高高興興”地答應了,還直接給了對方雷部副總管的職位。

“沒有沈伯伯,就沒有今日的我。這個副總管,我已是虧心,休再說從兵卒做起這樣的話。若非雷部事務龐雜,千頭萬緒,一時難以整理,本當我為您鞍前馬後才是。”

趙通衢握著沈伯友的雙手,動情地說:“我年幼失怙,在我心中,您就像我的父親一樣。以後,我們父子同心,協力打理雷部,一起守護儲仙宮。”

沈伯友活到這把年紀,既未結婚生子,也沒有收徒,若非心知肚明南虞人才凋零皆為趙通衢幕後操縱,這番話幾乎要將他打動。

他看著趙通衢真誠的眼睛,竟找不出一絲一毫的勉強與虛偽,暗道:自己活了一把年紀,城府竟不及一個後輩,輸得委實不冤。

他枯笑一聲,幹巴巴地說了兩句“好”。

傅希言看著這幅“父子同心”的和諧畫面,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就算趙通衢將雷部打造成鐵板一塊,可沈伯友威望資歷擺在這裏,就算是鐵板,早晚也能鑿出洞來。

趙通衢歡喜了一通之後,走到傅希言身邊:“多謝傅公子勸說沈伯伯回心轉意。”

傅希言微笑,壓低聲音:“趙總管不在心中罵我就好。”

趙通衢面色不變:“我對傅公子只有景仰。認識少主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看他對別人言聽計從。”

傅希言笑容滿面:“多謝趙總管,知道他對我從始至終都是一心一意,我就放心了。”

趙通衢仰頭看天色:“今日雷部有人述職,我先失陪了。”

傅希言已經達成給趙通衢肉裏紮刺,眼中紮釘的目的,自然見好就收,風度翩翩地說:“既然是雷部內務,您就帶著沈老先走吧。”

趙通衢目光掠過正和雷部舊部敘話的沈伯友,眉眼帶著一絲幾不可見的陰沉。不得不說,傅希言這一著的確下到了他的七寸上。雷部一向被他視為大本營,就算景羅來了,他也敢拒之門外,唯有沈伯友,唯有這位雷部的贈與者,如他頭上的一道緊箍咒,不奈之何。

他朝傅希言點點頭,從容走向沈伯友,猶如子侄般恭敬地帶著人遠去。

傅希言轉頭對裴元瑾說:“我心裏一直有個‘危險人物群’,為了楚光、楚少陽和三皇子建的。現在發現,是我年少無知、少見多怪了,和莫翛然、趙通衢比起來,他們仨連提名的資格都沒有。”一個千變萬化,真假難分,一個暴風雨下,面不改色,都是修煉千萬年成精的狐狸。楚光、三皇子他們和這兩位比起來,說是小白兔都有些對不起“狡兔三哭”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