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節 步步緊逼

發生在嘉定縣衙門口的大戲,將湖匪事件更加用力地擴散了出去。而信息每一次的傳播,都是對地契聯盟的傷害——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何況事實真相還會被人有意撒播。

與此同時,地契聯盟內部也已經沸反盈天了。

湖匪慘敗的消息在昨夜就被安排的探子傳了回來。等到中午,一些零散跑路的湖匪也被帶到了坐立不安的老爺們面前,然後昨夜發生的細節就被搞清楚了。

地契聯盟內部,緊接著便爆發了一波劇烈地爭吵。

任何戰爭都是這樣,前方慘敗的時候,後方必定會迎來指責,分裂,洗牌這一系列動作。

聯盟現在面對的問題是:一部分人打起了退堂鼓。

原因很簡單:手段使光了。

……就傳統士紳來說,即便把所有下作把戲都算上,那麽動用湖匪這種副作用很強的手段,也已經是頂級大招了。這是台面下能動用的最後手段,已經踩在了規則的底線上。

這種勉強稱得上是“私下”的手段,在事後是勢必會召來一些彈劾外加官方打擊的,唯一的區別就是地區聯盟身板夠硬,可以無懼些許反噬。

然而熊道同樣如此。是的,你可以請湖匪,我也可以暗中派人放火……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這些事是誰幹的,但是雙方都有能令官府裝聾作啞的遮羞布,無非是互相傷害而已。

現在的問題是:熊道和他的港口就像一個帶刺的銅豌豆,不但將地區聯盟所有的陰私手段一一化解,而且熊道同樣在“私下”不斷“反紮”過來,讓老爺們騎虎難下,痛不欲生。

單從互相傷害這一點上來說,老爺們是大敗虧輸。

於是自然而然就有人打起了退堂鼓。

打算退縮的這部分縉紳看得很清楚:之前那些手段既然都沒用,那麽下一步要是再和熊道對抗的話,就只能動用“體制”力量了。

這種體制力量說白了就是官軍——無論怎麽繞,最後出面的一定是官軍,也只有官軍。

而官軍哪裏是那麽好動用的?這又不是私下動用土匪,想要調動官軍,必須要走通一省督撫衙門,兵備道等等一系列官僚體系。

這中間花費的代價實在超過了某些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要知道湖匪滅了也就滅了,講真,迄今為止,地契聯盟其實也沒有付出太大的代價,無非是啃到硬骨頭蹦了兩顆牙而已,大家還是可以及時調頭的。

而使用官軍的話,這可就要動用各自家族在朝中的力量來平息事態了——無論結局如何。

換句話說,對抗手段如果再次升級,就會由暗轉明,所有參與者付出的就該是“自身的精血”。這個代價不但巨大,而且一個弄不好就是造反大罪,這可是要抄家殺頭的!

為了熊道手中的財源,值得嗎?

最重要的是,官軍是需要師出有名的。簡單地說,就是地契聯盟一定要把熊道先公開打成“反賊”或者是“盜匪”,這才可以開展後續動作。

這中間變數太多,付出的代價和得到的不成正比,而且風險極度高昂,反噬巨大,所以有一部分人退縮了。

事實上在經過一夜深思之後,第二天表示退縮的人數又增加了幾位,於是“求和派”的人數很快超過了“主戰派”的人數。

與此同時,湖匪的人頭被敲鑼打鼓送到了松江府衙。

府衙在接到人頭後,積極性可比縣衙高多了。方嶽貢這老東西不但大肆宣揚此次“抗匪”壯舉,而且還發出公文叫囂著要“窮治”此事。

感覺到外部環境愈發不利的一幹求和派老爺,更加堅定了原本的想法:退一步海闊天空,還是以和為貴吧。

就在兩派人士激烈辯論的這個過程中,又是一夜過去,然後所有人都閉嘴了。就連最為頑固的徐家和跳得最兇的黃老爺這裏也開始表態贊成雙方休戰——昨夜又有桑園被燒,魚塘被毒。

這一次燒園事件,直接將主戰派打入了深淵:被燒的幾處莊子並不在港口周圍的那一圈封鎖線上,而是在遠離港口的其他地方。

另外同時被燒的,還有一些用來過冬取暖的棉花杆。

熊道這次出手,赤裸裸地表明了一個態度:從今往後,各位老爺遍及江南各地的莊子,都可以關門歇業了。因為燒棉花杆這一步的含義很清楚:等到來年棉花成熟時,還有驚喜留給各位老爺……

目瞪口呆的主戰派們這次徹底蔫吧了。他們既凝聚不起內部力量,也對敵人升級後的全屏打擊方式束手無策。考慮到即將到來的巨大損失,心情猶如坐了過山車的老爺們終於認清了現實,決定求和撤軍了。

很快,負責和談的中人便出發去了張蘇港,求見熊道。

熊道沒有擺什麽架子,笑眯眯地接見了中人,和當初徐瑾接見杜牙人一個場面。